陈丛野回来时发现病房门是打开的,他关门进屋,见林弥森没有在床上,在敞开的窗户前站着。
床头旁的吊瓶还在漏,针头被拔了下来。
他急忙放下手里的购物袋,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拉起她的手看,狠狠蹙眉:“弥儿,你怎么自己拔掉了?”她手背有血,他把人牵回床上,抽了两张纸巾摁住止血,再给她重新把针头弄好。
“丛野,”林弥森问,神情有些不安,“你的家人是死于火灾对吗?”
这件事他有说过,但过去那么久了,他不希望她为此难过。
陈丛野在她旁边坐下,手摸了摸她的头,看她时的目光很温柔,灼灼光辉:“那是过去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若让他知道真相,他还会这样爱她吗?可她现在如果不说,沈追卿也迟早会说。
林弥森垂下眸子,犹豫着。
“弥儿,”他低声问,“怎么了?”
林弥森抬头看他,眼里的光影微微浮动,略显慌乱:“丛野,那把火好像是我放的。”
他愣住。
她拿出手机,把刚才从沈追卿那里拍来的照片打开给他看。
“可是我想不起来,”手在微微颤抖,她眼眶红了。以前天不怕地不怕还恃宠生娇的林弥森,此刻怕了,“丛野,你看,这是我对不对?”
他低头,目光对焦在屏幕上。
照片虽然有点模糊,但他一眼就认得出来里面的那栋房子就是他这一生的出世并生长的地方,房子被火焰包围,滔天橘红,有三个人站在房子外面,两个是大人,一个是小孩。
那小孩穿着褴褛的衣裤,绑着马尾,侧脸轮廓跟林弥森很相似。
两个大人面面相觑,身高体型跟林罕城还有钟枝曼夫妻两几乎是一般无二。
陈丛野看完,拿走了手机,反过来放床头柜上,双手捧来林弥森的脸,她看起来很害怕,是他没见过的表情。
“弥儿,不怕,”他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眼睛,“告诉我,谁给你的?我去查。还有,我不相信那个人是你。”
这一点,她没有自信,因为小时候她为了妹妹做过很多坏事,很多都不记得了。
“万一,”四目对视中,她落下两行泪,“是我呢?”
陈丛野把她抱紧:“交给我,我先去查,好不好?你不要哭,”她一哭,他心脏都感觉跟着裂开了,“弥儿,乖,别哭。”
这件事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追查,警方告诉他是意外,但他一直在调查,这么多年都没有头绪,却在今天突然冒出来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还偏偏跟她有关。
陈丛野第一反应想到的不是照片里的纵火犯是谁,而是相片的真伪。
吊瓶打完,他们就回家了。
照片的事不能假手于人,陈丛野要亲自去问问,他不放心林弥森一个人在家,便把陈丛屿跟陈羽霏叫了回来。
陈羽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看得出来林弥森不开心,陈丛野叫他们别问,陪着就行。
“弥森,”陈羽霏从陈丛屿的卧室里抱了一堆时尚杂志过来,“你帮我选一下风格吧,下一季度的服装,设计师说我自己给意见。”
女孩子之间,这些话题都容易聊起来了。
陈丛屿在楼下厨房整下午茶,陈丛野站在一旁叮咛:“弥儿不能吃寒的,你给她弄点燕窝就行,放冰糖,不要太多。”
说完,他走出厨房,又折返:“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回来之前,你们不要走开。”
陈丛屿一脸认真得说好。他现在有了陈羽霏,很明白他哥的心情。
公寓里的一片狼藉是沈追卿自己收拾的,她寻了个借口,把谢安安使出去了,要她去超市买东西。
四点,门铃响起。
沈追卿戴上口罩跟眼镜,才去开门。
门外的人正如她所物料,是陈丛野。
早上去找林弥森的时候,她给了她两个选择,一个是自投罗网,一个由她去揭发。
虽然选择只有两个,但沈追卿也没想到林弥森那么快就把事情跟他坦白了。
“请进。”
陈丛野走进去,在客厅中间停下脚步,站在沙发后面,没有坐下的意思。
门关上,沈追卿转身向厨房走去:“喝什么?”
厨房是开放式的,她面对着他,打开冰箱。
陈丛野没有回答她,言简意赅:“底片在哪?”
来之前,他去过医院,找林罕城好好'谈'了一下,林罕城自然不敢认,认了会没命的,可他供出了'主谋',是苏家。
至于那把火是谁放的,陈丛野的心里已经有底了。
沈追卿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啤酒,走出来,坐在沙发上,然后取下墨镜跟口罩,整张脸露出来。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仅仅看了她一眼,眼神冷冽,无波无澜,丝毫没有被她的毁容的脸吓到,好像眼里根本没有她。
他问:“你要多少钱?”
“钱?”她嗤笑,拉开易拉罐,闷了一口酒,反问,“你觉得我是为了钱?”
屋里没有开灯,阳台正对客厅,落地窗敞开着,灼眼的阳光跟微风一起铺进来,空气中有淡淡的药香。
是他身上的味道,她最熟悉不过了。
“陈丛野,”她起身,影子被拉长,盖在他程亮的皮鞋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你觉得我还在乎钱吗?”
陈丛野抬了下眼皮,眼神依旧如寒冬腊月:“不是你在不在乎,是你必须要,”他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底片交出来,拿着钱离开,我只给你一个晚上考虑。”
言至于此,他给出最后的忠告:“照片里的人不是她,即便是,我也有办法让她不是,你改变不了什么,好自为之。”
闻言,沈追卿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追着他离开的背影责问:“就算她是害死你家人的凶手,你也爱她?”
倏然——
'咔'一声,门打开。
谢安安推开门看到陈丛野,一时傻住!
他对她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谢安安回过神,立马说:“我,我好像忘记买酱油了,我去买。”说完,拔腿就跑。
门没关,他走出去,身后急促的脚步声逼近——
在她抓住他的前一瞬,他回了头,躲开了。
目光如冰锥,钉在她脸上:“你非要答案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他斩钉截铁,“倘若她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我会陪她一起赎罪,但不可能离开她。”
沈追卿的一双脚好像被灌了铅,无法移动,她靠近不了他,还有种越来越远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