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那帮匹斯麦的骑士被引到既定地点了。”
会议室内,拓跋离闻言,当即问道:“如何?”
负责汇报的将官开口道:“从沙罗方向调动的陌刀营已经到了既定地点,我们有信心做到,围住这帮重骑,不让他们一人突出。”
他讲的神采奕奕,却没见拓跋离脸色沉重下来,“胡闹!谁下达命令叫陌刀营去围攻的。”
拓拔离闻言顿时一惊,这样一来,那给匹斯麦营造的荒野蛮族形象岂不是泡汤,港口的驻军又岂会出兵。
室内众人思索片刻,顿觉的好似是这番道理,拓拔离扫视众人一眼,开口向着说话的将官问道:“是谁,下的这命令?”
将官闻言心脏骤然跳动,擦了擦虚汗道:
“陛下,政务帐起拟的折子,指定的陌刀营,末将还以为是陛下的主意。”
拓拔离闻言咯噔一声,政务帐,乃是自己的中心枢纽,竟能出现假传军令的现象,岂不是说,有了奸细?
骤然间,拓拔离浑身威压散发出来,整个会议会静的调根针也听的清楚。
“先去把陌刀营调回来,者力泊,把暗卫找来,密切关注港口动向。”
“是!”
得了命令的众人,急忙下去安排,这一番牵扯出来的动静 怕是不会小。
而终究是慢了一步,不到晌午便传回军报,陌刀营已经接触匹斯麦帝国骑士,将其全部围住。
笨港方面的驻扎军也并未按照预期那般前去救援,反而收拢周遭战兵,临港驻扎,随时可撤退。
正当拓拔离心急如焚时,夜晚,格雷尔血迹斑斑的被人送到了拓拔离眼前,与之同来的,只剩下十几个幸存的罗网。
格雷尔脸色发白,开口道:“尊敬的可汗,我按照您的要求把船骗来,而今暴露与我无关,还请您兑现承诺,赐我一片安身之所。”
拓拔离点点头,“这件事你办的完美,我不会亏待你的,等我处理完这件事,你的赐封与我此次封赏一同颁发。”
格雷尔得了允诺,放下心来,才被人带下去诊治。
一旁的罗网急忙汇报道:“大汗,应该不是格雷尔卖的消息,属下在护送他撤离途中,故意留了个破绽,明显那帮人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拓拔离点点头,随即安排人带着剩余的罗网人员下去休息,这支拓拔离颇耗他心血的特种兵,因为消息的暴露,竟折的只剩下十几人。
不知匹斯麦帝国是否不甘心,在得知他们面对的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游牧民族后,依旧没有撤兵,驻扎在港口观望,拓拔离见状,也并未下令攻灭内地的匹斯麦骑兵。
而此件事情,在拓拔离的重查之下,终于在第三日有了消息。
原来是政务帐内一个机要人员,做了隆朝的探子,知晓临海有舰队,还以为是隆朝的水军,便舍身改了命令。
长久的安逸叫政务帐流程变得死板,又因为拓拔离缺少文员,故而对政务帐管理颇为宽松,才叫人钻了空子。
而翻看间谍的档案,竟是从底层逐渐升耀起来的,拓拔离给了他基本的温饱,又将他提升为官员,可终究比不上一句“家国情怀”,与隆朝密探稍一接触,便叛了国。
拓拔离看的怒火中烧,作为帐务帐负责人的黄汉三得知消息后顿时汗如雨下,出了此般事情,他绝对脱不了干系,随即到了拓拔离处跪拜整整一天不起。
可比之身体的煎熬,黄汉三内心只能祈祷,拓拔离保有一丝理智,因为这个间谍,几乎将投靠魏朝的隆人官员所有的路都给撅断了。
若是真将拓拔离激怒到极点,毫无疑问,没有一个在职的隆朝官员能幸免于难。
黄汉三颤颤巍巍的匍匐在殿外,随时都有可能晕倒,却不敢退下。
从始至终,他知晓拓跋离最忌讳的,就是背叛。
他政务帐众人被策反不说,他也是隆人,而且自然知晓,草原集团的官员们不知向拓跋离上书几何,诉说他们隆朝集团占权的危害。
一直以来,得益于拓跋离对他们的信任,又加上他又是实实在在做事,自是都被拓跋离弹压了下去。
可是出了这档子事,又是犯在了拓跋离的大忌上,黄汉三不敢想自己的结果,荣华权贵在此刻飘渺如烟,也许魏朝第一个率先入牢的丞相,便要从他这里伊始。
正当他脑海中愈发慌乱时,拓跋离的大门打开,黄汉三见状急忙又匍匐在地,原本期盼的心里又矛盾起来。、
“你要跪多久?”
拓跋离立在他身边,古井无波的道。
黄汉三急忙抬起半边身子,“臣知自己罪该万死,陛下让臣跪多久,臣就跪多久。”
“朕叫你跪了吗?”
黄汉三闻言咯噔一声,这是拓跋离登基一来第一次散发天子威仪,毫无近情可言。
见拓跋离如此,黄汉三心如死灰,脑海中却是不由自主的将拓跋离对他的知遇之恩过了一遍,随后心一横道:
“臣愿承担此件事全部责任,请陛下.......赐死微臣!”
话到后半句,黄汉三嘴角蠕动,还是把话给说了出来。
他心中虽然害怕,但对于此件事已有了决断,从一路边骸骨的下场,变成一代开国之相的赴死局面,这辈子也算值了。
只是没成想看着魏朝蒸蒸日上之时,自己最终的归属却是他的对立面,作为间谍的责任承担者,他心有不甘!
可他无从开口,拓跋离对他已是隆恩,不论如何,是他黄汉三欠拓跋离,就算死了也是。
不甘,遗憾,恐惧,羞愧,万般情绪汇聚在一起,黄汉三再也控制不住面部,眼中泪水打转不停,却克制自己身体不动。
“师爷,你觉得,我算英雄吗?”
黄汉三闻言一怔,听闻拓跋离再唤他师爷,不由的心中一暖,愤然开口道:
“陛下是枭雄,千古枭雄!”
拓跋离蹲下来,将手搭在黄汉三肩膀,摇摇头苦笑道:
“我本以为我还算个英雄,至少在隆朝抛弃那些流民的时候,是我收留了他们,虽然有利用的因素,可我本以为为他们提供温饱,给他们展示自己的舞台,他们就能为我所用。”
“到现在看来,我大抵是错的,一个隆朝人,是不会变成魏朝人的。”
“陛下,此言差矣,您看看有多少隆人对您感恩戴德,且不可怀疑您自己。”
拓跋离止住黄汉三,凝神道:“师爷,你会做间谍吗?”
黄汉三抬头见拓跋离的注视,拱手开口道:“陛下叫我当间谍,我就当间谍,正如拜上草原那般,从陛下让我追随您开始,微臣这条命,就是要陛下来用的。”
拓跋离笑笑不答话,站起来,望着台阶道:“放心吧,我还没那么容易暴戾,那岂不是伤了那些对我忠心耿耿的隆朝士兵的心。”
微风恰似柔刀,吹拂过拓跋离脸上,听他一字一句地道:“不过,有朝一日,凡是魏朝临疆者,莫管他是草原人,还是中原人,亦或是林中人,都得为朕所统,能接受的最好,接受不了的,只能消失!”
微风带着拓跋离所说飘荡而去,黄汉三闻言双手脱力彻底跪服在地上,拓跋离要的不仅是四海皆服,他还要这天下人心!
往古一来何朝存过民心,大部分都是人们接受了新的秩序,不愿破坏习惯,攻心,何其难哉!
拓跋离从地上扶起黄汉三,两旁当即有侍卫上前搀扶着把他下去休息。
“师爷,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你还是朕的丞相,魏朝,还是朕的魏朝。”
本就几乎昏厥的黄汉三闻言,顿时放下心来,卸去心神,晕了过去。
而清查活动并未取消,在暗卫的的多加侦察和布控下,整整清查出二百余人,而结果也颇为令拓跋离震惊。
先前这政务帐自爆的官员,此次行动是自作主张,而他们的上属单位,竟不是隆朝官府朝廷,而是龙乾商会。
从拓跋离布局沙域一来,龙乾商会的货就无法进入,草原被拓跋离统一,又制定了官方售货市场,故而专靠走私而活的龙乾商行,各项物品销量都是断崖式减少。
正所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拓跋部对于隆朝间谍具有完善的防控布局,可是却忽略了龙乾商行的能量。
而龙乾商行之所以渗透进来,也并非什么家国情怀,完全是为了趁机报仇,或者借此机会在开拓一条商路出来。
没成想,遇见个二杆子看出不是隆朝官府联系的他,自己不过是被个商会‘招安’了,遂觉得人生无望,故而私自行动,堂而皇之的给拓跋部军令要务给更改了,这也导致龙乾商会处心积虑铺设的间谍网络,基本全部罗网。
拓跋离得知消息,暗松一口气,还好,这么说来,隆朝并不知晓匹斯麦帝国从沙域登陆的事情。
只要及时处理好龙乾商会,不叫他们接触到消息,或者向朝廷汇报,拓跋离的战略便还有回旋的余地。
............
武省内,原本零散的村庄聚落变得更加稀疏,几番大仗下来,流兵,拓跋部,官府,土匪,恶霸,天灾,将这些本就靠天吃饭的汉子们,仅剩的几分生存环境又进一步压榨。
云府诚中,却比往日更加热闹,因为大批流民在城中有亲戚的,皆进城躲难,虽未带动经济,可城内的人火气倒是颇为浓重。、
乾自在眯着双眼,半躺在马车中养神,听见外边的乡民的纷乱,以及闻见的臭气味,不由得蹙眉。
“叫账房搭建的粥棚还没好嘛,搭好后,赶快把这些乡民拉倒城外,跟云省总督打声招呼,届时一定要关上城门。”
马车内的随行文书都记下来后,他才放下心来。
作为五省绿林总瓢把子,义气无异于是他最大的标榜,故而每次出现流民时,出了龙乾商会的那一份义粥,他还会自掏腰包建一处粥棚,至于吃不吃得饱就不是他关心的事了。
毕竟绿林之中大多都是放下柴刀的泥腿子,群众基础比较浓厚,乾自在虽是十分厌恶城中这些臭气熏天,无家可归的流民,放到人群中,还是愿赔几个笑脸,把戏做足。
不过这几个月来,他确确实实的感到了头疼,龙乾商会九成九的利润都在走私上,一是草原,二是沙域十八国,可如今皆被拓跋部控制,他龙乾商会的物件,连口锅都贩不进去。
而他主要负责的是镖行生意,北地最需要镖行的就是走私,如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而龙乾商会会长,他的好大哥隆福康虽是同样受此困境,好在还有南国的生意,还能基本维持。
可镖局不开张可没有生路,又俱是武夫,就算不发银子,吃喝也不是个小数目。
而且生意盘开,也脱不了身,他试探性的散了两个镖局,辞了些手下,当即对手便灵敏的嗅到了他的颓势,带着人砸了他的赌坊和青楼。
这样一番下来,乾自在也只好维持眼下的局面,既无开源,也无法节流,好生不自在。
“老爷,到了。”
乾自在听见马夫传话,也将思绪拉回来,额头拧着的川字却始终没有散去,在随从的服侍下,下了马车。
入了酒楼,前台的账房当即来迎他,“老爷,那来的人在二楼。”
乾自在闻言点点头,大步流星的向着二楼走去,
他凭着在沙域走私积攒的人脉,好不容易铺设了一张结在拓跋部内部的网,可没成想,今日自家酒楼传回消息来,说暗线回来了,掌握了大消息,除亲自见他否则绝不透露。
乾自在闻言也不敢耽搁,毕竟万一其中就藏着当前局势的破解之道。
因为心中好奇,他步伐逐渐加快,又是在自家酒楼,无甚防备。
可至了二楼,他便发现端倪,虽说他酒楼生意被醉仙阁抢了不少,但依旧是武省内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此般二楼,寂静的有些诡异。
几十年在江湖拼杀的经验告知他,这其中绝对有什么埋伏,当即翻身便要下楼,却见一楼不知何时,已经有三个悄无声息的黑衣汉子出现。、
其中两个一个把刀架在了他的随从脖颈,另一个则是控制着账房,还有一个架在门前。
看着这三人上粗下细,都是做刺客的好苗子,此般安排没有直接动手,乾自在自是也不轻举妄动。
“吱呀~”
正当他拱手想要跟一楼三人搭话时,二楼各厢房皆开了门,各走出一个黑衣男子端在门口,最深处的门房打开,亦是一个男子走出,随后瓮声瓮气地道:
“乾老板,我家主人有些事想跟你谈谈,请吧!”
乾自在听他这般说辞,看了看两排黑衣刀客,也知晓没有退路,一旦自己反抗,绝对撑不到官府来,而这些人俱是死士,自己白死。、
与其这样,倒不如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想通之后,他神色淡然道:
“请!”
随即迈开步子走到里面厢房,而刚一进去,便让他骇了一跳,只见之前那枚藏在拓跋部的重要棋子,也是此次联系他的汉子,已经叫割了喉咙,鲜血顺着地板不断流出。
乾自在稳了稳心神,踩着地板上的鲜血,坐到了黑衣刀客们为首的对面,透着面具,乾自在也不知晓他们到底是何人。
不过看看倒在血泊中的间谍,他心中已然大抵有了底,怕是拓跋部来兴师问罪了,想清楚之后,开口问道:
“诸位远道而来,能否指条明路,我乾某如何做,能捡一条命?”
却见对面的黑衣统领摇摇头,乾自在见状心中一沉,“没得谈?”
这次,黑衣统领回应道:“乾老板误会了,我家主人派我来,是为了更你交个朋友,杀人,不是我们的作风。”
乾自在望了望脚下的死尸,也顺着他的说辞,“不知诸位怎么个交朋友的法子,说来叫在下听听,若是缺钱,乾某可以想想办法。”
却不料黑衣统领听了,嘭的一声,一拳下去将二人旁的桌子给拍成两半,怒道:
“乾老板也太看不起我们了,难道就把我们看成为了钱的小贼。”
不为小利,必有大图,乾自在闻言心中愈发凝重,坏了,不是为钱,那就是要命的勾当。
黑衣统领不管他脸色难堪与否,又接着道:“乾老板,我也懒得与你装,你安插间谍一事,引得我家陛下大怒,他不吃不喝,就想要二十艘楼船,你去整来,不但我们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还送你一条富贵路,可解你当前难局。”
乾自在闻言大脑飞速旋转,楼船虽是军船,但也不是太难获得,比之福船要逊色许多,亦可花些人脉和精力凑齐。
虽是花费海量,但捡回命来也不算太亏,未及思索,他便允诺下来,至于黑衣男子所说的富贵路,他则是充耳不闻,很明显不现实。
黑衣统领见他答应果断,也不再为难,至于所说的富贵路,自是却有此事,他也知晓乾自在此刻没心情探讨,不再与他说,当即便要放他离开。
乾自在闻言顿时一愣,双方既无画押,也无什么勾当,就让他这么离开了,属实有些奇怪。
可他再三确认,见黑衣刀客们都有些不耐烦,随即便下楼而去,而出乎意料的是,竟无人阻拦。
等他回到家,还未召集人手清查,便知晓了这群黑衣汉子为何放他如此果断。
他府中五房妻妾,外面蓄养的七个暗妾,所生养的儿子,竟在短短一个晌午,全部消失不见。
乾自在得知此般消息,顿时呆立在原地,儿子全丢了,一不小心就是断子绝孙的下场不说,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他以为安全的乾府,这些黑衣汉子竟能潜入,还能把人带走。
“老爷,您看这个,后院射的响箭!”
后院管家气喘吁吁的跑到他近前,将手中的纸递给乾自在。
“乾老板,各位公子皆暗安好,乾老板安心做事,勿念。”
乾自在气极过后,无可奈何,也只好依照自己的人脉,同时求助龙福康,商量如何凑齐这三十艘楼船。
......
笨港处,令拓跋离担心的局面并没有发生,勃兰登虽知晓面前的游牧民族并非格雷尔描述的那般,只有千余兵力,但依旧没有放在心上。
依靠在海上的船炮,他有信心据港而守,同时派遣一半的舰队回去请求支援,运输更多的骑士。
而拓跋离再得知那艘“海上君王号”的包铁战舰并未离开后,也是松了一口气,同时除了安排人马剿灭深入的骑士后,也没有对笨港采取任何军事进攻,而是在周遭严密监视,不进寸土。
因为他知晓,面对那些密集的船炮,临海做战他的士兵必定会吓到,战争一定是劣势方。
他需要拓跋部保持百战百胜的战斗姿态,若是一场大的败仗,势必会影响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军魂。
双方便在这般诡异的和平中相互对峙,更为荒谬的是,拓跋离竟派遣使者,向勃兰登提议举办一场橄榄友谊赛。
而勃兰登对于这位敌方指挥官竟会橄榄球大为惊叹,同时对于此般绅士的提议当即统一,当然夹杂着他本身就很热爱这项运动的原因。
双方军官会晤后,各自安排了两支球队,进行比拼,拓跋离将双方中间地带的崎岖推平夯实,匹斯麦的骑士们则开始在上面规制场地,好似两支友军一般。
勃兰登出来派人严密监视是否有人混杂靠近己方阵营外,对于这从未出现的现象,也是极力表现自己的绅士风范,全都应战。
而就在这看似形势大好的笨港下游,蓬莱岛处,正有一帮拓跋部的工匠们,在研究着这么快速弄死笨港的骑士先生们。
蓬莱岛海岸,三十艘楼船被排列整齐的列成三列,一支支的工匠团队不断上船商讨,该如何动工。
这些连柯克级别都达不到的船,自是无法正面抵御匹斯麦的神圣舰队,可拓跋离脑海中的一位棒子战神,却让这一切都有了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