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馆的青砖地上洇开一滩黑血。膳房也被烧得满地狼藉。
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勘察过现场后,阿满蜷缩的尸身被金吾卫用白布覆盖抬走。
东宫太子寝房内药气弥漫,李诵仰在蟠龙榻上,面如金纸。广陵王李淳剑指瑟瑟发抖的太医:\"已经用过华佗再造方,父王为何还不苏醒?\"
太医正指尖搭上太子腕脉,冷汗直冒。这浮取如鼓,沉取似絮的脉象...分明是惊风之兆!
\"殿下这是惊怒攻心,气脉逆冲所致。县主之前用的华佗再造方虽保住了太子殿下的性命,药性却太过温和。”
广陵王眉头紧皱,“那依你之见,眼下该如何是好?”
太医正犹豫片刻,“需用猛药,打通气脉,配以金针刺穴,或许能让太子殿下苏醒,但此药有一定风险。”广陵王握紧拳头,“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你速速去准备。”
“臣这就开方,此方乃是药王所创续命煮散,太子殿下服后必有奇效!\"说完,他扯开太子衣襟,十二枚金针瞬间没入要穴。
趁熬药的空档,李淳佩剑\"沧啷\"出鞘架在余司膳颈间:\"说!那膳食里头放的是什么毒?为何没有试毒便呈了上来?”
余司膳吓得瘫倒在地,哭喊道:“殿下饶命啊,小的也不知那膳食里有毒啊!那膳食是典膳丞王顺亲自准备的,小的只是奉命呈送,试毒···那是殿中的尝膳内官该做的啊。”
李淳听后,眼神一凛,收起佩剑。“可验得出是什么毒?”
满地太医纷纷看向刚才验看膳食的同僚,他对毒物颇为钻研。
那太医忙道:\"禀殿下,是牵机药!这毒十分刁钻,中毒之人两刻后才会发作。故此,宫人试毒根本无用。\"
李淳脸色愈发阴沉。牵机药毒性猛烈,且发作有延迟,这背后之人心思着实歹毒。
“王顺呢?把那阉奴给本王找来!”李淳的目光扫过殿中瑟瑟发抖的侍从,\"速查王顺今日还接触过何物!\"
宫娥颤巍巍捧来半块残饼:\"申时三刻...典膳丞送来新制的胡麻毕罗...\"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殿下,不好了···”
“怎么?马球赛输了?”
“球赛赢了···”
“那你为何如此慌张?”
“是···王典膳死了。”
李淳眼神一寒,“你说什么?王顺死了?怎么死的?”
此次和谈的正使是舒王。太子以身子不好,不便出门受风为由并未出席。
而为了让儿子避开京中乱局,太子又以侍疾的名义将李淳留在了东宫。
所以,这次招待外邦的马球会上,父子俩都没出席。东宫这边去的是广陵王世子李宁还有几位郡主。王顺随行伺候。
这倒奇了,一查到他那,他就死了。
连崇文馆的膳房都被烧了,也不知道大理寺那帮人究竟能查到多少线索。
“是···是被猫鬼杀死的···”小太监结巴着看向身后的女官。那是德阳郡主的贴身女官,瑞仪姑姑。
李淳握紧拳头,父王还是太天真了,猫鬼案岂是想躲就能躲过去的?
先是杜佑,再是刘绰。
这背后之人手段狠辣,为了灭口竟直接杀了王顺。如今真是死无对证了。
“猫鬼?”李淳看向那女官道,“瑞仪,究竟发生了何事?”
“回禀殿下,王典膳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死的,死状与前两起猫鬼案极为相似,引发了不小的骚乱。他腰间蹀躞带上搜到一枚符牌,上头的谶言与醉月楼那枚符牌一模一样。不止如此,还有刺客趁乱刺杀明慧县主。渤海国王子大星澜为救县主身受重伤。县主的护卫抓住了一个活口,已被金吾卫带走。郡主的意思是,或许那人能知道些什么。”
李淳眉头紧锁,想到太子的病情,或许刘绰能有良方也说不定,他当机立断道,“去把明慧县主请来。慢着···将李二郎一并请来!”
若此时只叫刘绰来,外头的人难免猜测是不是太子的身体出了问题。如此关键时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朝臣们知道太子病重的消息。
月灯阁的骚乱在金吾卫镇压下渐息,刘绰却盯着典膳丞王顺的尸身浑身发冷。
舒王已经对东宫动手了,自己阿耶会不会受到影响?
因为无法确认刺杀刘绰的刺客与猫鬼案无关,刘绰还来不及细审刺客就被金吾卫带走了。
“绰绰,怎么了?”见她发呆,李德裕走过来问。
“没什么,希望太子殿下那里平安无事。”刘绰挤出一丝笑意来。
“绰绰,你怎么不问问我马球赛的输赢?”李德裕拉起她的手,语带撒娇地逗她。
两人十指紧扣,刘绰轻笑,“我虽没看到你最后那一记进球,但好歹听到了看台上山呼般的喝彩声。月登阁球场四面皆是看台。远处的观众或许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你瞧周围的人,虽说突发变故,但他们脸上都挂着掩不住的喜悦。说起来,鸿胪寺用年轻学子来与外邦打马球的主意还真是妙。无论输赢都能展示大国气度。”
李德裕笑着点头,“你说得没错。不过今日这变故,还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正说着,一名金吾卫匆匆赶来,对两人道:“县主,李公子,广陵王殿下请二位入府一叙。”
刘绰与李德裕对视一眼,心中均是一紧,随即跟着金吾卫前往广陵王府。一路上,刘绰心中担忧不已,不知道太子殿下那边究竟出了何事。
到了王府,广陵王一脸凝重地将他们迎进屋内。
“今日月灯阁球场之事,想必你们也有所察觉,是冲着东宫来的!舒王算是彻底跟东宫撕破了脸。”广陵王沉声道。
刘绰忙问道:“太子殿下现在如何?”
“父王暂无大碍,但此事必须尽快查明真相,以正视听。”广陵王目光坚定,“我已派人暗中调查,只是这背后势力盘根错节,还需你们相助。”
李德裕拱手道:“殿下但说无妨,我等定当竭尽全力。”
刘绰也点头表示赞同。
果然他们听到幕后之人是舒王,一点都不惊讶。
广陵王看着他们,微微点头:“那王顺是尚食局去年推选入东宫的。他认了杨志廉做干爹,常往神策军衙门送时令点心...\"
李德裕眉头紧皱,思索道:“此事棘手。尚食局推选,又与杨志廉和神策军有牵扯,这背后之人怕是想让人以为太子殿下与神策军过从甚密···”
广陵王叹了口气:“如今只能先从王顺这条线查起。若是杨志廉已经站到了舒王那边,事情便不好办了。”
正说着,一名内官匆匆进来:“殿下,太子殿下醒了!”
“太好了!父王可曾交代什么话?”
那内官忙跪地磕头道:“太子殿下人虽醒了,却···不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