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石兰村——第一灵异部门，楚文行
离开没多久的齐晓月，刚进树林就遇到了一个人。
“....主人。”
齐晓月看着面前男人，一双眸子越发混沌。
“你做得很好。”
影鬼眼神冷漠，他夸奖了一句就抬起手用黑色的影子把她的灵魂包裹住，接着一点点吞噬殆尽。
齐晓月消失了。
她泯灭于影中黑暗的世界。
影鬼看着那小小的灵魂最后一点点浅红色彻底消失，他抬头双眼放空看了一会天空，抬脚走向石兰村。
脚步踩在雪地里，噶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影鬼的步伐略显缓慢，神情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牙人楼里。
高台之上的戏子身形扭转，左右两侧凭空飞出来一把琵琶和一个矮凳。
他抱着琵琶侧头垂眸，轻轻撩着弦，一举一动都带着勾人的暧昧之意。
随着琵琶声入耳，吵闹的大堂诡异的安静下来，所有声音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安静的十分突兀。
戏子口中婉转的小曲，随着琴声有韵律的停顿了几秒后，再次响起。
“嗯~~啊~啊~半遮面儿弄绛纱，暗飞桃红泛赤霞，拾钗人儿薄命花，卸钗素玉颊......”
“浪子无归期，浪子无归家......”
小曲一共就这几句话，咿咿呀呀的哼唱伴着琵琶声传遍了整栋高楼，那轻浮勾人的声音传入了每一个看客的耳中，欲说还休的媚态落进每个人的眼底。
夜冥清楚地看到周围人的眼神，是如何从清澈到爬满了欲念。
地狱犬已经站在了夜冥的身边，准备情况不对立刻出手。
江圣凌注意到角落里端着钱箱的一个年轻人，那人脸上有一个很大的黑痣，模样不过20岁上下，始终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像个奴仆一般。
那个该不会是王小虎吧？
他用眼神示意角落，夜冥和地狱犬对视一眼，同样都猜到了这人的身份，可他们都以为这人早就被红绸撕成碎片不可能存在了。
为什么要留着这个人？
三人都想不明白，思索间台上的红绸直起身，慢慢走下台，那伙计同时喊道。
“接下来的节目叫——探春台，各位稍等片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角落里跪在地上的王小虎站了起来，身上的衣服也在片刻内变换成华丽的戏子服，脸上还画着夸张地妆容，一步步跨上了高台之上。
平心而论，王小虎的戏演得不错。
但夜冥三人却发现周围人皆是一脸嫌弃和愤怒的表情，甚至还有一堆不知哪弄来的臭鸡蛋烂菜叶不断往台上飞。
耳边全都是倒喝声。
“我严重怀疑他公报私仇。”
地狱犬指了指红绸离开的方向。
江圣凌和夜冥忍不住点头，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没过多久，在夜冥三人要被臭鸡蛋的味道熏死之前，台上的王小虎下去了，那些臭味和脏污全都跟着凭空消失。
“接下来的节目叫——鲁伯特之泪，大家掌声鼓励我们的新角儿！”
随着伙计的声音落下，一个年龄大概25、6的男人走上高台，看到他的那一刻，夜冥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
男人穿着古代的灰色长衫，身形偏瘦，那衣服像是从哪个书生身上扒下来的，穿在他身上十分违和。
男人眼下的黑眼圈偏重，像是常年熬夜，皮肤很白估计也很少接触阳光。
他五官精致放在娱乐圈属于小鲜肉的级别，他左手食指有一个金属宽片，右耳垂上有一枚钻石耳钉看上去价格不菲，柔顺直直的头发到肩头以下，发梢被托尼老师精心修剪过。
这是一个一看就很注重形象管理的人，只不过夜冥没心思观察这些，他盯着那个耳钉，还有戒指，心下有些无语。
披肩发，钉子，戒指，白皮肤黑眼圈的帅哥。
这该不会就是顾庭吧？
想到齐晓月给出的货不对板的信息，夜冥表情有些无语。
“我刚才真应该揍她一顿。”
人找到了，接下来就要等待时机，单独把顾庭抓起来看看能不能得到些有用的东西。
目标就在眼前，夜冥心下微定，转头看向江圣凌询问道：“江长老要单独行动吗？我暂时不打算离开这。”
他们都有各自的目的，他想了解第四灵异部门的事，而江圣凌他们要找任务目标。
“也好，那红绸看上去并不打算对我们动手，但夜冥小友你们还是小心些。”
江圣凌回了一声后，转头离开了人群，转身时他原本温和的表情逐渐严肃。
一边绕开人群，他一边打量这栋楼，心下越发疑惑。
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刚突然感受到了修仙者的存在，但又不太像。
进来时他就在那两个小弟子的身上留了灵力印记，但这个气息并不是他们二人身上的。
仓木星有人会修炼？
江圣凌排除了为数不多的自己人后，得出了这个不太可能的结论。
.....
楼上。
影鬼走进牙人楼，一路走到了二楼直奔某个房间，他推开门后开启了鬼蜮屏蔽直播画面和楼下人的神识，看向了美人榻上的人。
“好久不见，红绸。”
“好久不见，影子。”
红绸撑着手肘侧卧在榻上，他听到熟悉的声音，睁开眼看着来人回了一句。
两个鬼对视片刻，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红绸站起身，推开房间的小内窗看向下面的夜冥二人，语气不明的说“为什么让他们注意到顾庭，你明知道魇鬼盯着我很久了。”
影鬼摘下口罩，双手插兜站在他身边，也看向下方的夜冥：“他们想抓魇鬼，我们没办法解决魇鬼，帮他们也是帮我们自己，我想赌一把。”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无言。
楼下顾庭在台上唱着歌，眼神空洞没有一点神智，他的声音很好听，但跳的舞很辣眼睛。
影鬼没有看他，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台下，红绸也在看着那个孩子，喊了一声身边的人。
“影子。”
“嗯。”
“他们一直在赢，哪怕是输了，也还在赢下去。”
“嗯。”
“你说副本都结束后，我们会面临什么。”
“不知道，我也不在乎，只要完成了我的承诺，其他无所谓。”
影鬼说着停下来，转头认真的看着红绸，目光中带着请求。
“红绸。”
“嗯。”
“为我争取些时间吧，时间不够用，时间太短了。”
“我尽力。”
红绸收回视线看向他的脚下，影鬼也低头。
两人看着他身下如幽潭一般涌动的阴影，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影鬼再次抬起头看向楼下，再次开口道。
“红绸。”
“嗯。”
“别教顾庭跳舞了，他跳的像只快死掉的蟑螂。”
“呵呵，我答应过小顾要教他跳舞，他一直都很想当明星。”
“你倒是喜欢那小子。”
“嗯。”
“可他已经死了，如果你不做他的鬼使，现在就不会为他难过，五十多年了，你后悔过吗。”
影鬼眼珠微转瞥向他，嘴角勾起一丝看好戏般嘲弄的笑意。
“我从未后悔过遇见他，不过....确实有件悔事”红绸不在意他的调侃，认真的回答道：“若是我当初再强大点，强大到能够保护他就好了。”
他看着台上顾庭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和孤独。
他还记得这孩子一脸崇拜的叫他红绸师傅的模样，还记得这孩子受了伤，在病床上学习唱戏的狼狈模样。
对不起，小顾，师傅到底没能保护好你。
红绸叹息一口气，转过身回到榻上，坐下时他的衣襟松了一块，漏出胸口处的数字。
——4
他压下眼底的悲伤，瞥向跟随他落座的男人，语气同样带着一丝刻意的嘲讽。
“你呢，后悔了吗，毕竟你做的事，可比我麻烦多了。”
影鬼看着他的表情，大大方方承认了。
“后悔啊，我天天后悔当初怎么就上了那老头子的当，你看我整天偷偷摸摸跟什么似的，还里里外外不是人，事情事情办不好，玩也玩不痛快。”
红绸听到一半就笑了。
“你本来就不是人。”
“是啊，我本来就不是人，也不知道楚老头什么眼光，找谁帮忙不好，偏偏找我。”
影鬼提到那人表情就很不好，有种被人赶鸭子上架的憋屈感。
红绸漂亮的眼睛闪过一抹回忆之色。
“楚文行很喜欢你。”
“所以我说他眼睛有问题。”
影鬼一脸无辜的摊手，顺便把口罩摘下来塞进了兜里。
“或许是因为你比人，更像个有温度的人。”
红绸意有所指道。
“谢谢夸奖。”
“不客气。”
两人一逗一捧聊了几句后，又安静下来。
楼下的歌声依旧好听，但影鬼真不想再看第二眼，那舞蹈太辣眼睛了。
察觉到江圣凌上楼，红绸眼珠微动，催动鬼蜮遮掩了两人的位置，转头看向影鬼。
“影子。”
“嗯。”
影鬼也察觉到了江圣凌和红绸各自的动作，他没当回事，可下一秒红绸的话让他的情绪沉寂了下来。
“做好准备吧，或许....你没办法兑现承诺了。”
“嗯....时间还是太短了。”
影鬼脑中闪过地狱犬，他低头看向阴影，感受着阴影里无数灵魂躁动，眼底闪过了烦躁和焦急。
楚文行，你真是给我找了好大一个麻烦差事。
他不愿意多说烦人的事儿，从影子里拎出一套茶具询问身边的人。
“喝茶吗？”
“好。”
影鬼又掏出热水，洗茶泡茶，接着递给了红绸一杯。
“这群人带来的外地茶，味道挺还不错，你尝尝。”
红绸接过茶品了一口，思索几秒后评价道：“没有楚文行抄的香。”
一听这话，影鬼没好气的回怼一句：“废话，他用灵力炒的能特么一样吗！”
骂完一句，影鬼又卸了力气靠在榻上，满眼迷茫的念叨着。
“红绸。”
“嗯。”
“四百多年过去了，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楚老头当初为什么会选我。”
那么多道士，那么多厉害的鬼，为什么偏偏选他。
红绸盯着杯中的茶叶浮浮沉沉，思索从前的一幕幕后，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曾说过一句话，我想，那或许就是答案。”
这话一出，影鬼猛地直起身子，好奇地看向他。
“什么话？？”
红绸抬起头，凝视了他一会，才语气缓慢的喃喃道：“——影子不是为了恶而作恶，如同我不会为了善而施善。”
“他说，你像他。”
影鬼沉默了。
他喝着茶，四五杯下肚后，他从影子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跟红绸分享着最近收集到的故事。
说起那些故事，那些人，他脸上又恢复了活力。
“他们一行人里，我最喜欢莲印和姬无影的故事，我给你说，这两个棒槌的情商低到你想都不敢想！......”
他说着话，脚下影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鬼影，静静立在了他身边。
红绸诧异的看着许久没见过的人突然出现，他眉头微皱看向影鬼打断了他的话：“影子，你答应过他，让他泯灭在黑暗里的。”
影鬼拿本子的手顿了一下，他撇开了眼，语气带着不耐烦。
“....你别管，这是我的事。”
红绸见状，平淡的神情也冷厉下来。
“你答应过他....”
影鬼眼中闪过烦躁的神色，低吼了一句：“烦死了，你到底听不听故事！”
红绸盯着他看了一会没在说话，只是他回过头看着窗外昏暗的夜色，又扫了一眼那老顽童，心头到底是多了一抹叹息。
耳边讲故事的声音，还有楼下热闹的动静，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
四百年前。
他变成鬼后，杀了很多人，后来杀着杀着也觉得无趣，又开始日日唱起了曲。
某一天，一个小道士发现了他，却并没有伤害他，反而日日来听他唱曲。
那个奇怪的人，让他久违的对人类产生了兴趣，他没有杀他。
又过了几十年，楚文行来听曲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刚诞生没多久的影子鬼。
从那以后，楚文行总是带着影子鬼坐在台下听他唱曲，鼓掌吆喝。
随着影子鬼长大，那一老一小时常拌嘴，他很少同他们二人说话，却默默接纳了他们。
后来的后来，他面对一老一小的询问，偶尔会回应聊聊天，也会陪他们一起喝喝茶。
又过去几十年。
楚文行死了。
影子也再没有来找过他。
这几百里，他时常会想起三个人一同迎着夕阳西下，喝茶听曲的景象。
他是鬼，但他也曾是个人。
那段时间，是他变成鬼之后，为数不多能够感受到温度的日子。
红绸盯着老人空洞的眼睛回忆了一下过去，又看了一眼身旁神色落寞独自啜茶的影鬼，默默启唇哼起了曲儿。
如同从前那般。
“嗯~....啊~~.....”
随着小曲响起，穿着对襟老头衫的鬼像是被习惯趋势慢慢落座，端起了茶杯，只是他已经忘记这个动作接下来要做什么。
影鬼看了老头一眼，默默端起茶喝了一口，老头似有所感，也学着他的动作。
穿着青色大褂的老头面容慈祥和蔼，但一双年迈的三角眼颇带喜感，让人知道他活着的时候，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老实人。
老头抬手端茶时，袖子里晃出来一个雷击木打造的黑色木镯子，镯子外圈用朱砂刻满的符文颜色已经变得十分暗沉，内侧刻着一行不起眼的小字。
——第一灵异部门，楚文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