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按照姥姥的吩咐,把小白花别在了关文莺的鬓边,引着她到了炕边儿上。
关文莺跪倒在地上,把额头贴在舒氏的手背上,大颗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她时运不济,嫁给桂康之后没过几年的舒心日子。
可是公公婆婆待她都好,在最难的时候拉了她一把,保住了她的性命,也保住了女儿的命。
她从心里感激他们。
本来她也是刚回到哈尔滨,东西都没收拾利落呢,接着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跑了回来。
舒氏费劲的动了动手指头,嘴上对关文莺说话,眼睛却盯着大儿子。
“莺儿,你这就算是替我戴了孝了,三不去占了两个,以后把腰杆子挺直了!
你有娘家,以后许你不要他,他不能休弃你!”
舒氏说话已经很费劲了,断断续续的说到最后,就只有气声了。
可是屋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硬是让她这一番话,传到了该听见的人的耳朵里。
三不去:
无所归者不去;
守过公婆孝者不去;
先贫贱后富贵者不去!
有这三种情形的,是不能休妻的,但是一般没有人这么较真儿,只能算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桂康脸上僵了一瞬,立马就换上了一副悲戚的面皮,咕咚一下跪倒在地上,“娘,您放心吧,我们指定能把日子过好了!”
舒氏已经没有精力去听他说什么了,她开始胡乱着念叨亲人的名字。
丈夫、孩子、孙子、孙女,还有自己早去了的女儿,和一手带大的外孙女。
她的生命就这么一个字一个字的流逝了,气息越来越微弱,直到再也没了动静。
秦文远摸了摸她的脉,对着众人摇了摇头,这一下就像是按动了什么开关,哭嚎声一下子就放出来了,震得屋顶都颤了三颤。
关文莺放开声音哭了几声,使劲抹了两把脸,站起身来。
她是这家的长房长媳,必须得担起责任来!
先把富海挪到西屋去,请连安陪着,别让老人家看着了,太伤心。
指挥着付宁和桂平下了门板,她跟桂平媳妇给老太太穿上装裹衣服。
然后桂康和桂平扎上孝带挨家报丧去,特别是老太太的娘家得先去。
娘家不来人,这接下来的事儿都没法儿办。
晚晚带着弟弟妹妹在东厢房待着,付宁带着付闯上街去买香烛、纸钱、供果,再跟订好了的白事铺子说一声儿,让他们来搭灵棚。
一通儿安排下来,院子里的人都动起来了,忙而不乱。
等到灵棚搭起来了,舒氏的尸首也在寿材里安放好了,灵前点起了长明灯,一波一波来吊唁的亲戚们也前后脚的到了。
桂康跪在地上,拍着胸口嗷嗷的哭,还礼的时候,脑袋在地上磕得邦邦响。
来吊唁的亲戚们都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这么多年没见,怎么也得寒暄几句,末了再加上句:你多孝顺啊!你们老太太得了你的倚了!
付宁懒得看他那套唱念做打,钻到小厨房里给桂平媳妇打下手,烧烧水什么的。
桂康孝顺?
这么多年也没回来看看他亲娘,也没说把老太太接到哈尔滨去享享福。
舅妈这辈子除了给他操心,就没沾了他的光!
连根针都没得了,年年过年东北送来的东西都是人家关家出的,他还好意思说。
他这边儿心里吐槽着,桂平媳妇脸色也难看。
对这个没见过面的大伯子,她现在意见大了!
当初她嫁进这家的时候,桂康都没露面儿,这刚一见面,他抬手就给了桂平两下子,现在脸上的印子还没下去呢!凭什么啊?!
而且听着婆婆最后跟大嫂说的那话,就知道这家伙多不干人事儿了!
她一边儿洗着茶碗,一边儿烧着开水,心里气儿不顺,把杯子敲得当当响。
过了两天,罗旭也从奉天赶过来了,还带着关文慧一起。
自己的娘家人到了,关文莺的底气更足了。
付宁他奶奶没的时候,就在家里停了三天的灵,那时候穷,多停一天就得多一天的挑费。
现在关文莺做了主,舒氏在家要停七天的灵,灵前的香烛得找专人看着,这是香火,可不能断了!
付宁和桂平两个人就轮流看香火,桂康实在是太胖了,跪也跪不住,一会儿坐着,一会儿站着,再过一会儿就靠着灵棚的柱子打上瞌睡了,呼噜打得山响。
付宁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给香炉里又续上新的香,今天是头七,明天就该出殡了。
他刚拿出白蜡烛,打算把长明灯也续上,就看见从正房里颤颤巍巍的走出来一个人。
“舅舅,您干嘛去啊?”付宁一看是富海,赶紧站起来去扶他。
老头儿这两天可是显老了不少,本来是花白的头发,这回几乎都白了,走路也抬不起来脚了,踢里踏拉的拖着步子走。
“我去门外头,给你舅妈烧点儿纸。”
“我们这儿烧着呢!这些天就没断过,您不用结记着。”
富海根本不理会付宁的话,低着头儿直直的就往门外走。
“你们烧是你们的,我烧是我的!”
付宁见拦不住他,就搀着他一条胳膊,想着把他扶出去,看着他烧完纸再给扶进来。
谁知道,刚一出院门,他就觉得手臂一沉,再看富海已经是合着眼睛,往地上软倒了。
“舅!舅!快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