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彦翀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尖,他现在要还看不清形势于他有利还是有弊,他也算白活了。
“裴望渝。”
暧昧又诡异的气氛僵持了好久,陆彦翀突然叫了裴望渝一声。
“现在我给的,是你想要的吗?”
当他眼里逐渐炽热的温柔撞进裴望渝眸中时,裴望渝明亮的眸子中好似燃起了一抹火红的焰光。
粗粝的指腹像是裹着电流,又像是被万只蚂蚁啃食,裴望渝开始不自觉屏住呼吸。
“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小猫拧巴地不肯松口,他也不是急于这一时,但次次任由她这样默不作声的逃避,好像又不太行,她不说出自己心里的顾虑,只会一直原地踏步。
对症才好下药不是?
“可是...”
终于,小猫被逼得出了声,“那件事的伤害,我还是没有办法释怀。”
摩挲的拇指顿住,下一秒改为单手轻捧,同样的动作,同样的温柔,“哪要怎么样才能释怀?”
老实讲,一年多前的那个晚上,对陆彦翀来说也是一样的棘手。
其他的伤害他可以找到办法慢慢弥补,唯独这一件事,他也有些束手无策。
“我不知道。”裴望渝说,“囚禁也好,用我身边人威胁我也罢,我可以原谅你对我的一百种、一千种伤害,甚至那件事我也可以说服自己接受,可是前提是,那件事的发生只因为我们两个,没有第三个第四个人的参与,更不可以是你一气之下衍生出来的报复。”
陆彦翀的心疼跟后悔来回更迭,他鲜少有这种如鲠在喉的时候,眼下,他好像连那句对不起,都没力气说。
“我知道自己很矛盾,很别扭,我不想承认自己对你的感情,可是我又没办法去喜欢好别人,我不停地告诉自己,你对我做了最过分的事,就算再喜欢你,我也不要继续把心放在你那里,我可以有别的选择,有一天会有别人站在我身边,然后,我们变成两条永远不会再有交点的平行线。”
“可是,每次想到我的世界里不会再有你的痕迹,我的心就会隐隐作疼,我的潜意识在抗拒这样的想法出现,你的名字占据了我现有生命二分之一的时间,我一半的时间都在喜欢你,所以到目前为止,我好像没有很好的办法,抹掉你在我生命中留下的印记。”
“你给我的伤害很难释怀,可是你给我的那些悸动与回忆同样刻骨,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我唯一喜欢的人,所以你给我的伤害也好,喜欢也好,总是会比别人带给我的所有,有更大的冲击,你的好与坏,在我心里总是会被无限放大,大到我不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将过去一笔勾销,又不能干脆洒脱地说不爱,我不止喜欢不好别人,我好像连你也喜欢不好了...”
轻抚的动作在她的柔声细语里停了下来,那双眸子也从躲闪,慢慢变得空泛。
陆彦翀甚至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丝祈求,她被她对他的喜欢,被他对她的伤害困在了一个没有出口的房间里。
她的四周不是无尽又安静的黑暗,而是那个满是赤诚的自己,在对抗由他的伤害衍生出来的幽灵。
幽灵正在逐渐吞噬那个想要继续喜欢他的小猫,而那只小猫拼死不从,靠着十年的爱意与对方搏杀。
她很累,就快要力不从心,她想要有人来帮帮已经满身伤痕的自己,如果可以,她希望是他冲破所有黑暗的桎梏,来救她出去。
陆彦翀的一颗心啊。
轻而易举地就被刺了万道伤口。
他倏地将小猫拉进怀里,紧紧抱住正在不断流失的温度。
他心疼极了。
也怕极了。
“望望...”
声音被腐蚀的哑到了极致,垂下的眼帘都没能遮住陆彦翀眼底翻涌的后悔与无措。
“我们陪着彼此试一试好不好,会找到抚平那道伤疤的法子的,一定会的...”
这句话像是在安慰裴望渝,但更像在安慰他自己。
下巴猛地撞到他如墙般硬的胸膛,裴望渝吃痛地拧着眉,在他话音落下之后,这股疼痛瞬间在全身游走,集中火力朝她心上开了一枪。
闭上眼睛抵御来袭的痛意,裴望渝死死攥住他的衣襟,她咬住下唇的软肉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何尝不知道,其实一开始错的就不是他们。
陆彦翀跟她一样,都是被迫被拉入棋局的,以至于后面走的每一步,都是偏离了两人最初的初心的。
胸口的衣服被她的眼泪浸湿,陆彦翀感受到了她的挣扎无助,感受到她已经被心魔折磨的无能为力。
他慢慢松开怀里的人,双手轻捧住她的脸,手指轻轻擦拭她滚落的泪水,“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开心点...”
“我不想放开你,我想跟你不死不休地纠缠,我做不到看着别人站在你身边。”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他深深地凝着哭到扭曲的小脸,“可是,如果这样会让你一直痛苦的话,那我放你走,去一个让我找不到的地方,开始没有我的人生,这样,你会不会比现在快乐一些...”
三年多快四年的时间,陆彦翀从来都是不容置喙的霸道,他想要的,不管裴望渝愿不愿意,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得到。
而他给她的,也一惯都是全凭他心情。
那时的陆彦翀,跟裴望渝爱着的那个人简直判若水火。
可现在,他忍着极剧的痛苦跟不舍,告诉她,只要她快乐,他可以放她走。
他知道自己会后悔,所以要她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他这一刻的决定,裴望渝没有怀疑。
这是继巨变之后,她第一次看到了回忆里的少年,那个万事依她,处处维护,无条件给她兜底的哥哥...
扭曲的小脸更加扭曲,裴望渝瘪着嘴,小手缓缓搭上捧着她脸的手腕,怔怔地看了强忍情绪到眼眶猩红的男人良久。·
然后,在男人破碎的目光下,她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