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译和秦晚乘坐的私人飞机,正在飞往苏城的方向。
程医生是奶奶的主治医生,深夜突然来电是因为老太太病情恶化,已经送往IcU观察了,情况不容乐观。
听护工说晚饭时,老太太说身体不大舒服,饭后就回房休息了。
晚上,护士查房的时候,发现老太太状态不对,把医生叫过来一看,就立刻将人送进了IcU。
经过一番抢救,医生最终下了病危通知书,同时通知家属准备后事。
他们赶早班机恐怕时间来不及,于是裴译调配裴家的私人飞机过来,只是时间再快,等到他们上机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秦晚捧着手机看,眼睛肿得跟兔子似的。
手机上是程医生从IcU现场传过来的画面,奶奶此时正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她的头发都被剃光了,面上也毫无生气,不似活人的模样。
程医生说她正吊着最后一口气,应该是在等秦晚回来。
秦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抽一抽的,整个人精神已几近崩溃。
裴译将她搂进怀里,满眼皆是心疼,“别看了,奶奶会等你的。”
秦晚放下手机,紧紧攥着裴译的胳膊,像是询问又像是控诉。
“奶奶她,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她病重了,不然,我一定回去看她……”
声音越说越小,很快便没有底气了。
她心中不可抑制的抽痛,奶奶被病痛折磨的时候她在干什么?
在纠结那些没用的情情爱爱,在计划着如何从裴译身边逃跑。
最近俩月她对奶奶的关心明显变少,总想着等一切都安顿好,再把奶奶接到身边,可她忘记奶奶恐怕没有时间了。
“程医生说癌细胞病变,她之前状态好全靠心气儿撑着,现在应是……”裴译不忍看她伤心,没再往下说。
他替她擦了擦眼泪,“你要坚强点,奶奶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秦晚眼神空洞,把头埋进男人怀里,将哽咽声闷在了喉间。
**
等秦晚冲进医院的时候,IcU病房已经没有了奶奶的身影,她发疯狂般地抓住护士的胳膊问。
“奶奶,奶奶她去哪呢?”
护士一脸的莫名其妙。
秦晚近乎哭求道:“赵淑芳,她名字叫赵淑芳,她在哪里?”
“患者赵淑芳已去世,你去太平间看看吧。”
“……”
秦晚只觉得有一道闷雷在脑中炸开,霹得她几乎魂飞魄散。
她用力提着气,仍觉得难以呼吸。
裴译风风火火赶过来,握着门把手脚步一顿,男人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他知道这件事了。
裴译眉头紧蹙,走到了秦晚身边。
秦晚只觉得眼前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她听到了什么?
那仿佛不是人发出的声音。
奶奶不在了?
她没有奶奶了,这世上最疼爱她的人已经去了。
秦晚茫然地看着裴译,眼神近乎哀求,嘴里不断地重复着那句话。
“你告诉她,是赵淑芳,让她再查查清楚……怎么可能?”
她只觉得举步维艰,“奶奶,对不起……为什么不等等我,呜呜……”
眼泪夺眶而出,她扶着墙走了两步,就腿脚瘫软倒了下去,裴译抢先一步接住她,看她的眼神满是疼惜。
男人一句话也不说,将秦晚打横抱起,往太平间的方向走去。
他在下飞机时已经收到程医生的消息,患者已离世,还没来得及告诉秦晚,她就先一步走了。
裴译十八岁的记忆再次复苏,他想起了他在被管家从学校里叫出来,回家看到早上还对他嘘寒问暖的母亲,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那时的震惊与悲痛,让他差点随母亲一起去了。
奶奶是秦晚最爱的人,对她简直是痛击,不知这一关她能不能挺得过去。
**
太平间。
消毒水混合着低温,夹杂着金属般的腥气钻进秦晚的鼻腔时,她用手指紧紧抠住了门框。
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在停尸房的正中央,微微隆起。
秦晚双手揪着裴译胸前衣衫,身体紧紧贴在他的身上,仿佛她此刻必须抓住点什么,才能增加在这个世界上的实感。
她浑身发抖,嘴唇毫无血色,只扫了一眼,就将头埋进裴译怀里,不敢再去看第二眼。
每走一步都是抗拒,但想见奶奶的心又促使她一步步靠近,她几乎是被男人拖过去的。
“我打开了。”
裴译伸手掀开白布的刹那,冷气扑上了秦晚颤抖的睫毛。
熟悉中那张和蔼可亲的脸此时形如枯槁,呈现出一种僵硬的,死气沉沉的状态。她唇角微微开合,维持着被抢救时,被呼吸机撑开的扭曲的弧度,仿佛还有很多话未说出口。
“哇——”的一声,秦晚手放开,扑到了奶奶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裴译拦腰抱住了她,把她往后托,秦晚伸手想去抚摸奶奶的脸,却被一股力道紧紧箍住。
女人挣脱着他的束缚,哭求道。
“奶奶,奶奶,呜呜……为什么,不等等我,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呜呜呜……”
裴译给身后人使了一个眼色,上来几个人,就把尸体往停尸房里拉。
“不要,不要,求求你们……”
秦晚回头狠狠瞪了裴译一眼,“你做什么?我要看奶奶。”
“奶奶已经去了,不要打扰她了。”
“我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秦晚死命地挣扎着,却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工作人员把奶奶推走,太平间的门缓缓关上。
“不要,不要走,求求了,求求你们……”秦晚身体无力瘫软在地上,一脸的绝望。
裴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秦晚狠狠地瞪着裴译,伤心难过委屈愤恨,对这个男人的所有感情在同一瞬间全都爆发出来。
“我恨你,滚开!”
裴译怔住了,秦晚从未对他说过这种话,她大概是伤心绝望至极。
裴译将她抱起来,用手臂牢牢箍紧了她,看似哄却又带点压迫的味道。
“我知道你难受,但你现在是成年人,你该接受这一切,奶奶如果在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秦晚拼命地摇头,她才不想听什么大道理,她用拳头死命地捶裴译的胸膛,想要挣脱最终却挣不开。
她虚弱地瘫倒在裴译怀中,连哭泣声都没有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