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安和李伯娘在灶房屋檐下说话,从背篓里拿出酒和糖,饼干,两本小人书,两卷布,几副袖套,两条新式围裙,还有二十斤面粉往灶房搬。
“李伯娘,我卖了草草药,也想表达一下我的心意。”
“娃娃,你快拿回去,这可不能要。你还困难的很呢。
你和老三艰难着呢。你也晓得他的病。”
“李伯娘,你给我做了好几天的白面馒头的,我还想吃你做的玉米面馒头的嘛。”
你不收,我怎么好意思再蹭饭。
“给你做,装一背篓。”
“要得。”
李伯娘去厨房忙活,拿盆和面:是个好娃娃。
自己家哪里会舍得吃精面哦,都是粗粮馒头。
今天中午就用精面馒头待客,再杀只鸡。
堂屋头,杨老头已经办完事走了,他忙着回去搬东西,安置。
夏知安进去的时候,李村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夏知安。
夏孟生手里拿着房屋买卖协议在看按红手印的地方,有孙孙了,他有盼头了。
夏知安打开,上面是她的名字,上面写着宅基地审批合格,已经走完了所有流程。
她以为她拿不到宅基地呢?
夏知安给夏孟生看:“爷爷,我们有宅基地咯,你看。”
“我本来今天也要去找你的。你选好地方,李伯伯说话算话,找人给你盖两间屋。”
夏知安抿嘴笑:“李伯伯,我今天来是想问你,我要把我自己过继给三爷爷,我给他养老送终,我们是亲亲祖孙俩,需要哪些手续?”
李村长惊着了,第一回听到说自己把自己过继出去的。
问夏孟生:“你想好了?以后就没得补助了?村里就不管你了?”
他还以为夏孟生的病又严重了,要卖祖屋治病,以为他去夏仲生家住。
“我有这么大的孙女了,还要啥子补助哦。这是我的户口本,还要辛苦你跑一趟户籍所。”
“本分。你老有所依,我也欣慰。”
“李伯伯,”夏知安在纸上画图:“我和爷爷的田,地都有点远,远的在上家湾,近的在家门口,我想请你问问,这几家有没有愿意同我换地的?”
“我看看。”李村长家里挂着八角树村的平面图,夏知安画的地方他看懂了意思。
“娃娃,你的田是水田哦,挨着河沟,一年四季不愁水,也不用抽水灌溉,是上等田,
你要换的这些田,种水稻起码要抽三次水灌溉。”
李村长看向夏孟生:娃娃年纪小不懂,你是老把式了,也不懂吗?
夏孟生不好意思道:“就听娃娃的。”
李村长无语:这是有了后人一副万事足的样子,欺负哪个没有后人吗?
这爷孙就不怕青黄不接稀的都没有啊?
李村长只得讲清楚田,土地好坏的优势:“娃娃,远点就远点,种下去,除了施肥,除虫,啥都不用管。”
“李伯伯,我想好了的。种地,也要量力而为,我种不了谷子。
我就想把干田当成土地种,我种南瓜,西瓜,卖了再去买谷子交公粮,
这样就不用很辛苦,我们爷孙也有体力做,绝不给村集体拖后腿。
您放心。”
李村长也不好再劝说,想了想道:“如果是二等田的话就多给你两分,行不行?”
“那样就太好了,辛苦李伯伯了。
这样的话,我在家门口就把田和地就种了,省了好多事噢。”
“我去问,尽量周旋。”
李伯娘蒸好馒头,端到堂屋,没有见到人,问:“人呢?”
“走了。”
“你咋不留呢?”
“留了,他们说有事,忙。”
“忙?那祖孙现在连个窝都没得,忙啥?哪有地方吃饭嘛?”
李村长今天还没有出屋,不晓得外面的八卦。
“夏革文又打夏二娃了?”
“是夏仲生和他的九娃,想霸占祖孙俩的房子,就胡说八道造谣。
祖孙俩才把房子卖给杨家的。”
“这样也好,那个窝窝头闹心。”
“问题是,他们住露天坝吗?以前还有山洞洞可以凑合,现在哪里还有?
今天买的东西,说不定是卖房子的钱,还哄我说是卖草草药。”
李村长起身出门。
“你走哪去?”李伯娘问。
“我去看哈。”
一天天的闹腾。
“你给他们背点馒头,拿碗泡菜。”
石骨土靠路的第二层,祖孙俩在自己的竹林里砍了竹子拖到石骨土,
打算先搭两个简易遮风挡雨的三角形棚子,两边用竹竿夹稻草作墙,先这样住一段时间,慢慢按计划来。
李村长来了,放下小背篓,帮忙砍竹子,帮忙搭棚子。
“建屋子不要担心,我每家去借十块,等小麦种下去,就给你们盖房子,先把房子修起来,慢慢还。”
夏知安在挥舞砍柴刀剃竹子的丫枝,欢乐的声音:“李伯伯,困难只是暂时的,相信曙光很快就会到来。”
李村长原本不舒坦的心在听了这句话后就感觉阳光突然就照进来了。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上心夏知安的事了。
这个娃娃,身上有股子韧劲,只要不死,天塌下来都压不垮她似的。
像初升的太阳,攒着劲的往上爬,痛了就嗷嗷哭。
哭,不代表认命,不代表服输,只代表发泄心中的委屈。
代表她的反击,无声无息就让四邻村的人同情她,知道她,心甘情愿把口粮省下来,给她一口,能够活下去。
李村长想到这个狡猾的娃娃就想起在乡上传播的流言笑出了声。
人啊,还是要圆滑些,才是生存之道。
附近田地里干农活的男人,干脆停了一天家里的活计,让自己婆娘把红苕挖出来,装箩筐,天黑前他们去挑。
先把那祖孙的棚棚架起来,总要挡哈风雨嘛。
在农村,不仅田,地是分到户,就是一棵树,一条田埂也是分了的。
夏知安没有竹林。
夏孟生只有两笼竹林,老竹子,根本就不多。
平时还要编箩筐等农用工具用掉一些成年竹,根本没有多少五年老竹。
而且,全都是慈竹,不是盖房用的硬竹。
看到石骨土堆放的十几根竹子,几个男人回家拿了砍柴刀,走进自家的竹林。
“老三,”夏仲生远远的就在吼,身后跟着大儿夏革昌,老六夏革文。
正在扎稻草墙的夏知安和夏孟生头也未抬,不理,忙活手上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