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木制长椅上,陈州连紧紧攥着裴寂昌的手,就如亲舅和亲外甥那般,格外的亲昵。
“我可把薄圆交到你手里了,出什么事你来负责,我的态度也已经表明,如果你还冲动,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我就把心连心摁住,我不允许这种企业发展起来!”
陈州连拉住薄圆,把小伙推到裴寂昌身边。
“陈局长,我知道的,不会乱来,我得为跟着我的兄弟谋一条正道。”
裴寂昌勉强挤出笑容,要让陈州连放心。不过,他是善人?他理解这位,走正道的人,眼睛里容不下一点沙子。
陈州连为人太正。
可是,有多少企业,就是因为忍耐,以为熬过去以后就会没事,反倒落入万丈深渊,死得太惨了。
人性的恶,无法直视!
只能弄死那些畜生,或者是要让他们怕了,怂了,那才有活命的机会。
如果选择忍受,裴寂昌恐怕连县都走不出来,就是帮彭正铭顶罪的。
“这就对了。”
陈州连用力晃了几下裴寂昌的胳膊,昏暗的灯光下,那位的脸上挤满皱纹,心力交瘁。
这位能不气愤?可是心里的枷锁太过于沉重,这位局长改变不了自己。
“寂昌,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我去给你交涉这些事,与一众领导班子上会商议,明天上午会给答复,你倒是也过来。总之,一定要把心放在正道上,哪怕受一些委屈。”
陈州连又重重叮嘱。
“舅,我知道,不会乱来的,时间这么晚了,咱们先回吧,您该早点休息了。”
裴寂昌笑着应声,扶着陈州连站了起来。
“那我就放心喽......”
陈州连拉长声音,一下下拍着裴寂昌的肩膀,终于在这位脸上见了笑容。
随后,裴寂昌送着陈州连离开,直到那位的身影消失在路口,他还依旧在台阶上站着。
风大了不少,裴寂昌提起衣服挡着,艰难地点了一根烟。
“俺走两天,你给我开个出差的单子,就像当初弄彭中汉一样,俺做了他。”
班晓庆恶狠狠道。
“这次跟上回不一样,你一旦跑不了,被李瑞祥那些人逮住,你可得死在那里,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斗殴了,牵扯太多的利益。”
裴寂昌摇头否决。
他把村子里的后生们带出来,最起码得保证人们活命,不能缺胳膊少腿,更不能让他们以身犯法,坠入万丈深渊。
“你们谁也不要乱来。”裴寂昌还专门瞪了薄圆一眼,“明天我去找秦楷忠,现在红昌企业已经够资格了,何况还有陈州连的支持。”
无论如何,毕竟陈州连都那么强调了,得先看看秦楷忠的态度,以及......这些领导班子间的权力博弈。
“韩建的事怎么办?听许亮说,那人有要紧事跟你说。”
班晓庆又问。
“无非送那点货的事,不用跟那人多废话,明上午我去找秦局长,下午咱们正常送货,要是再有混混来闹,就像当初的乡镇院子里,往死干!”
裴寂昌冷冷道。
而与秦楷忠的交涉,就是给陈州连的交待,再用自己的方式解决。
抽完烟,裴寂昌骑着带兜的摩托车,三人回了,一路上谁都没话,气氛过于沉重,许亮、祝明子等人的痛苦呻吟声,仿佛还在耳边萦绕。
乡镇企业的人,就住在厂区里,有专门的宿舍,裴寂昌和班晓庆都很劳累,躺床上就睡着了。
可薄圆的眼睛睁得明亮,他蹑手蹑脚地走出宿舍,朝着厂区门口狂奔而去。
后生孤零零的身影在厂区门口站了一会后,一群混混迎面走来,正常的人的反应,都会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躲藏,可薄圆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不管是不是韩建那群人。
但好在,过来的是韩建。
“薄圆,来根烟。”
韩建笑着递烟。
“不抽。”
薄圆摇了摇头。
“你这都是裴厂长的小秘了,这么高的职位,得学着抽烟才行啊,不然多上不了台面。”
韩建只好把烟收好,他在有意巴结裴寂昌这边的人,这人聪明,分得清人好赖,李瑞祥那伙人,完全都没有人性,相互利用罢了。
薄圆依旧没有吭声。
“今天怎么不送货了,你们裴厂长回来了吗?我还有话要跟他说。”
韩建又侃侃而谈。
“俺哥回来了,但是他没话跟你说,俺有事要跟你交待,你帮俺个忙,俺记你的好。”
薄圆认真道。
“哦......”
韩建拉长声音,略显失落,但连忙又问:“你让我帮啥忙,都是兄弟了,肯定会尽力。”
“你跟李瑞祥说一声,如果他敢对俺哥怎么样,俺不管其他人,俺弄死他,就说是俺说的。”
薄圆重重一声,后生与韩建对视一眼后,转身跑回了厂区的院子里。
韩建愣住了,他想不明白薄圆究竟想干啥?发什么颠?在李瑞祥面前说这话,那不是没事找事?
......
薄圆刚刚回到宿舍,就飘来裴寂昌的声音:“你干甚去了?”
“俺去拉屎了。”
“赶紧回床上睡觉。”
“哥,俺这就去睡。”薄圆憨笑着,像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格外的单纯。
很快,后生们都打起了鼾声。
两个小时以后,韩建走到一处单元楼,李瑞祥、何旺等人正在赌博。
“发现情况没?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李瑞祥抬了抬眼皮。
“肯定没出货,我见裴寂昌今晚上回来了。”
韩建应了一声,凑到了李瑞祥身边,帮着给他把烟点上,而他之所以提裴寂昌,是怕被怀疑,故意献忠诚,反正那位的动向又藏不住。
“呵呵,裴寂昌回来了?看他怎么收拾这摊子,把那三个鬼打了以后,厂里人心惶惶的,谁不怕。”
李瑞祥一脸不屑,嘴里叼着烟。
何旺铁青着脸,一句话没说,其实吧,无论他怎么装,还是对裴寂昌发怵。
“来,算我一个。”
韩建抓住一把牌,打了起来。
屋子里乌烟瘴气,韩建牌很顺,连着赢了好几把,可他却愁眉苦脸的,薄圆的话浮现起来,就如刺那般,扎在他的心口处,很不舒服,可提那话干嘛?
终究,还是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