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带着几分凄厉,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丫鬟闻言更是不知所措,她并不知晓白日里侯爷同这位姑娘说了些什么。
但在她心中,侯爷向来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就算真要除掉谁,也断不会选择这般折磨人的法子。更何况,侯爷平日里待人宽厚,对下人们都是和颜悦色,又怎会做出救了人又灭口的事呢?
“姑娘,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吧。”丫鬟轻声安慰着,眼神中满是关切,“奴婢这就去找府医,姑娘且先忍一忍。”
此时的温宁额间冷汗如注,不断地滚落而下,那汗水早已将她的头发湿透,一绺一绺地贴在脑门上。
她痛得双腿发软,身形摇摇欲坠,那模样,任谁看了都不像是在装病。
丫鬟实在放心不下将她独自留在这儿,迫不得已只能朝着门外大声呼喊。
很快,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嬷嬷带着几个行事稳重的丫鬟匆匆跑来。
“温宁姑娘,老奴对岐黄之术略通一二,容老奴先给姑娘把把脉。”老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已轻轻握住温宁那纤细凝白的手腕,三根手指精准地搭在脉门上。
此时的温宁,已被剧痛折磨得直打滚,唇角已经溢出了一缕血丝,原本因受伤而略显苍白的双唇,此刻泛起了一层骇人的黑色。
老嬷嬷仔细地把着脉,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神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把完脉后,她一言不发,脚步匆匆地走到室外。
管家已闻讯匆匆赶来,因他是男子,诸多不便,便在稍远几步之处静静等候。此时瞧见郑嬷嬷面色阴沉得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的心里“咯噔”一下。
压低声音问道:“情况如何?”
郑嬷嬷眉头紧锁,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她这是中毒了!”
“中毒?这怎么可能?”管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在这侯府之中,在他的眼皮底下,竟有人如此大胆,敢做出这般龌龊之事。
此事来得蹊跷,若贸然声张,怕是会打草惊蛇,让那背后之人有所防备,反倒不易将其揪出。
管家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愤怒,沉声吩咐道:“郑嬷嬷,此事万万不可让其他人知晓。我即刻去请示侯爷,这里就辛苦嬷嬷亲自照看着。”
郑嬷嬷神色凝重,郑重地点了点头,但她心里如坠迷雾,全然没有一丝头绪,唯有她自己清楚,此刻是强装镇定罢了。
管家目光威严扫视一圈,喝退了那些闻声而来、满脸好奇的下人们。随后,他脚步匆匆去到一处昏暗的角落,压低声音唤来了暗卫。
低声吩咐:“你立刻去齐王府上向侯爷报信,不得有误!”
温宁所中之毒,症状瞧着极为凶险,与寻常中毒之状毫无二致,唇色发黑、剧痛难忍。可实际上,并不致命。
这药是顾百里依照温宁的要求调制的,此前,温宁将它用到楚氏身上,对用量并不陌生。
这一次,她仅施用了微末剂量,只因她心疾尚未痊愈,又遭逢意外,从马背上狠狠坠落,旧疾被狠狠牵动,这才这般痛苦难忍。
温宁咬着牙时不时的望着门窗外面,心中暗骂:“该死的墨云稷,你要再不出现,我真要被活活痛死在这了!”
府医正好抱着药箱匆匆赶来。
郑嬷嬷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府医,面上强装镇定,“我刚刚已经给姑娘把过脉了,姑娘本就体质虚寒,金叶酥这类点心于她而言,实在不宜食用。有我在这儿寸步不离地照看着,郎中先生不必担忧。”
府医本就不是个爱揽事的主儿,心里头一直秉持着“多做多错、少做少错”的想法。如今见郑嬷嬷这般笃定地揽下了事儿,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随口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离开了。
郑嬷嬷进了房间,随便写了一个驱寒暖胃的方子,吩咐丫鬟去煎药,待丫鬟领命而去后,将门窗紧闭,守在温宁榻前。
好在温宁所中之毒并非烈性剧毒,一时半会儿也要不了她的性命,想来总能撑到侯爷回府。
可她这般撕心裂肺的叫着,也不是个办法。
侯爷有交待过的,定要守住温宁在侯府的消息,眼下看来,府里的下人是瞒不住了,这般闹腾,阖府上下的人都知道多了一位姑娘。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愈演愈烈,总要为侯爷做点什么。
郑嬷嬷一咬牙,从银簪子里取出一枚药丸,想强行给温宁服下。
这是一颗可以让人昏睡的药丸,没毒,也不会伤及根本。
温宁心头猛地一紧,还以为这嬷嬷真要害她呢!
可她绝不能暴露自己会功夫的秘密,情急之下,只能佯装撒泼耍赖,顺势将嬷嬷递来的药丸打落在地。扯开嗓子叫嚷起来,“你这是要杀我灭口啊?救命啊!老奴妇要杀人了!”
温宁这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在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就像是一簇跳跃的鬼火,在侯府的院中疯狂地穿梭、回荡。
夜风仿佛也被这尖锐的声音惊扰,变得急促而慌乱。
听到这骇人的呼救声,暗卫们神色瞬间一凛。他们奉侯爷之命,在府内各处严密把守,侯爷离府前嘱咐过,要保护好房里的姑娘。
如今这呼救声带着无尽的惊恐与绝望,暗卫怎能坐视不管!
只见花影在微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墙角的阴影中滑出,脚步轻盈得仿佛踏在云端,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就在暗卫如灵猫般靠近房间那一刻,一道凌厉的劲风如闪电般遽然出现。
那暗卫猝不及防,身子猛地一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拍中,随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在他倒下的瞬间,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开了房门,“砰”的一声巨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屋内的郑嬷嬷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浑身一哆嗦,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趴在门槛上的暗卫,只见暗卫一动不动,已然没了气息。
郑嬷嬷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嘴唇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发出带着颤音的怒喝:“谁?是谁在装神弄鬼?给老身滚出来!”
一个身影从远处的屋檐上飞掠而来,身姿轻盈矫健。墨云稷身着黑色夜行衣,一头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在风中微微飞舞。
他双脚轻轻一点屋檐,便如一片落叶般飘落在温宁房间的窗前。
透过窗户缝隙朝屋内望去,只见温宁的肩头出现一抹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