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休日,天公作美。
几场秋雨之后,天气放晴,长安城的天空一片澄澈。
这一日,也是江都侯太夫人设宴请宾客的好日子。
晋阳公主的马车不紧不慢地前往务本坊。
张川柏间接让丹阳长公主驸马薛万彻从“流放”变成“贬谪”,有了戴罪立功的机会,意外获得驸马群体的好感。
晋阳最近,听到好几个姑姑、姑父夸赞张川柏。
说张川柏是个好人。
四舍五入,就是自己人。
想到这里,晋阳觉得好笑。
她跟太子李治的关系很好,对张川柏了解得更多。
在她眼里,张川柏不仅仅是好“人”,而是笼罩着一层迷雾般的……小神仙?
葛洪《枕中书》说“元始天王,在天中心之上,名曰玉京山,山中宫殿,并金玉饰之。”
晋阳合理怀疑,张川柏就是白玉京走出来的小神仙。
因为是神仙,所以才知道那么多神器;
所以,似有情若无情。
对百姓善良,对倭奴残忍。
善恶之间,神仙自有标准,无需对人解释。
“是神仙啊!”
晋阳垂眸微笑,想起一盏盏河灯中,模糊了面容,却又自带光芒的小郎君。
让人不禁想知道,神仙还有什么心愿。
……
这是吴秀进长安后,第一次以江都侯太夫人的名义宴客。
唐人爱宴席,长安、洛阳的官员女眷,常以“牡丹宴”、“芙蓉宴”等名头设宴小聚。
既是聚在一起寻开心,也能给自家结交人脉。
在后世,有个专门的词——夫人外交。
唐诗说“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菊花开的时候欢聚,是属于唐人的诗意。
来张家赴宴的客人,有像晋阳公主一般,第一次来的;也有像来济的夫人,来过多次的。
说起务本坊的江都侯府,都会露出好奇又心领神会的笑容。
“枯树精卖柴”、“张三郎金屋藏狐狸精”、“张大郎和青蛇有个约会”……听起来很离谱,实际上也很离谱。
越不像真的,越是真的。
晋阳公主进入二门,在张家人的簇拥下,走进正堂。
和其他人家的正堂一样,张家的正堂很是开阔,南边没有墙,而是几根大柱子支撑檐顶。
雕梁画栋,一看就是侯府的规格。
坐在堂上,可以欣赏院子里的景色——如今摆着满院的菊花,符合菊花宴的主题。
晋阳公主被邀请坐在堂口。
这是贵客的席位。
一是,上菜的时候最先敬上;二是,这个位置最方便观看歌舞。
正式的宴会,堂下都有歌舞佐餐。
晋阳看了看堂上其他宾客,坦然坐在这个席位,没有推让。
宾客们见到晋阳公主,都站了起来,避席行肃拜礼,直到公主落座,微笑说:“请起。”,这才重新落座。
对于晋阳公主,众人都不陌生。
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自从修道之后,常常设宴,是长安中热闹的核心之一。
相对而言,江都侯太夫人,更陌生。
不知道……张川柏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身为主人家的吴秀带着儿媳妇甄玉,从容笑道:“正值菊花绽放的时节,蒙诸位贵客拨冗莅临,令蓬荜生辉、柴门增色。就是这满院的菊花,今日都格外精神,像是知道有诸位到来。”
晋阳公主微笑:“夫人客气了。我看这菊花,是感受到府中的灵气,才开得格外好。”
其他人也说:“江都侯府的灵气,长安闻名。我们早就想来看灵兽、名花,也沾一沾灵气。”
吴秀客气几句,堂下就飘来悠扬乐声,两队绿色衣服的新罗婢,迈着轻盈的步伐入内,呈上菊花糕。
糕面上能看见见一丝丝花瓣。
是重阳节常见的应节糕点。
此时设宴吃,也很应景。
随即,又是几样糕点。
吴秀笑道:“我家里试着做松黄饼,用了终南山的松花粉,请诸位尝一尝,可还能入口?”
宾客们赞叹几句,才开始吃。
晋阳公主垂眸,嘴角微微勾起,尝了一口松黄饼。
和她平日吃的,味道差不多。
轻盈的新罗婢来往穿梭,一道道精美的菜肴点心呈到客人的食案。
张家的请帖上说是“小宴”,待客却很周全,很有世家大族的气派。
有些人本来觉得,吴秀是乡野村妇,此时也不禁叹服——神仙小郎君的母亲,果然有过人之处。
过了一会儿,菊花酒也呈了上来。
吴秀端起酒杯、蘸甲弹酒酬宾,众人领酒。
吴秀:……别看我一举一动像模像样,实不相瞒,我挺紧张的。
虽然她见过世面,可是,宾客里面有公主啊!
回到江都,能跟乡亲们吹三天三夜。
稳住。
不慌。
绝不能给儿子们丢脸~~
喝了酒,堂上的气氛也调动起来,相识的走在一起,去院子里看菊花。
晋阳公主微微笑道:“我是来看‘精忠报国’的。”
说着,她看向挂在墙上,装裱好的字。
不得不说,褚遂良的字,确实如张川柏所说,又上了一个台阶。
来夫人也说:“我也是呢!三郎在不在?让他来给我们讲一讲字!听闻他在褚府说得一套一套的。”
来济教张三郎习武,四舍五入,来夫人是三郎的义母。
她开口让三郎进来,最合适不过。
晋阳也点点头:“让江都侯过来,我也想听听他怎么说。”
“三郎在家呢!”吴秀眉开眼笑,“只是宴请女客,没有诸位许可,他不便过来。”
“这有什么。”晋阳说,“他过于守礼了。”
这位小郎君明明长得风流俊美,却是守礼君子。
……
张川柏在书房坐着看书。
为了今日的小宴,家里筹备多日。
比如演奏乐曲的乐伎,就要专门去请。
上什么糕点,也都仔细斟酌,希望给客人留下最好的印象。
他穿着一身华丽的锦袍,像是随时准备去见贵客。
“不知道,客人喜不喜欢?”
想到松黄饼,张川柏心跳略快,笑得像春天的花一样,书都看不进去。
正想着,奴仆来报:“三郎君,客人请你到正堂,讲‘精忠报国’。”
张川柏立刻站起来:“这就去!”
没人比我更懂精忠报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