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领兵,三哥帮我。”
西乾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皱眉道:“西乾月,要本王帮忙,你用什么换?”
西乾月是有些后悔了,但她又不想自己鼓足勇气说出的话这么没气势地再收回去。
拿什么换?她还有什么是西乾清看得上的吗?好像没有。
于是西乾月只得梗着脖子与西乾清对视着,一声不吭,又倔又可怜的。
这时,西琰在一众簇拥下进了金銮殿,西乾清最后看了一眼西乾月,率先移开眸子,回身站定。
西乾月故作坚强地笑了下,心里不失望是假的,就这么被拒绝了,也觉得有些丢脸。果然,除了她二哥,没人能让西乾清轻易妥协,她也不行,她在妄想些什么啊。
朝会开始进行。
西乾月对一切都有些懵懂,此时沈颜又不在她身边,她只能迷迷糊糊地听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交锋。
直到西琰突然将话题带到了她身上:“让永安任宗正寺卿,诸位可有异议?”
讲真西琰这个安排也确实合理,让西乾月负责皇室宗族的事宜,既不会手握重权,也不至于在权力边缘。
朝臣们议论一阵,没人反驳。
西乾月将目光放在了身前人的背影上,难过的心想:他不会帮我了,但我想帮他啊。
于是在西琰即将拍板决定之前,西乾月自己出列了,她的声音清亮又坚定,在整个金銮殿上萦绕:“父皇,儿臣不愿,儿臣想领兵。”
殿上寂静一瞬,紧接着一片哗然。
礼部尚书率先出列,对着西乾月这边俯身道:“殿下,女子能出入官场已是陛下开明,可女子统兵为将一事古未有之,断然不合礼制。”周遭附和声骤起。
不等西乾月出口辩驳,武将一侧也有人出列:“行军打仗不是闺阁玩闹,军中条件苛刻,战场上更是刀剑无眼,殿下这等金枝玉叶怕是受不来这苦,还是莫要说笑了。”
这话说的直白又刺耳,听得八风不动的西乾清都蹙了蹙眉。
站得远的沈颜听到众人一致的反对,这才稍微放下了心。也不知道小公主怎么想的要去从军,还真是有些惊世骇俗了。
“惊世骇俗”的西乾月就站在那,看向说话的那位将军,一字一顿道:“我自幼习武,并不比那些将门世家子弟的身手弱。”
还是说的谦虚了,被武学鬼才西乾清一手教出来的她,就算是当真直接将她扔进敌军里,不能杀进杀出也定能全身而退。可吃亏就吃亏在西乾月鲜少与人交手,她只知道西琰请来的武师傅不如西乾清,而她在西乾清手下走不过五十招。
那将军似乎是发出了一声轻嗤,不以为然道:“公主殿下怕是不知男女体力上的差异……”
眼见西乾月要气的再次出声,西琰突然打断了他们:“朕给月儿个机会,你秦王皇兄素来公正,你若能从他手下过二十来回,朕就准你带兵试试。这样如何?李将军觉得呢?”
一直和西乾月呛声的李宁远闭嘴了。
他暗搓搓地心道,圣上看来也不愿意让公主领兵。与西乾清过二十招?他都不一定能行好吗!自西乾清走入朝臣眼中以后,谁不知道西乾清能打。当初发个疯就直接孤身杀进东宫,差点把太子捅死。更有传闻说,西乾清连他们素来尚武、骁勇善战的陛下都捅了!
一直生着气的西乾月也沉默了。
二十个回合,如果西乾清放水,她自是能赢的。可……他当时并没有答应要帮她,而且这么多年来,除了西乾承在的时候强硬地护着她,西乾清从来没对她放过水。
此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在了西乾清身上。
西乾清觉得很烦,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怎么都能按到他的头上?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要管?
心情不好的时候,西乾清的表情看起来更冷了:“儿臣这两日身体不适。”
简而言之,干不了,不干。
西乾月咬住了下唇,心里冷飕飕的,却理智的觉得绝望又合理。不经意地,回想起了她方才厚脸皮又任性地提要求,直言让西乾清帮她的样子,只觉得难堪极了,她垂下头想:看,这才是西乾清。他不会放水,他甚至都不想给我尝试一下的机会。
西琰宽容了西乾清的无理,或许本来这也是他的目的,他毫不在意地笑着道:“既如此,不是朕不给你机会,是……”
“李将军觉得永安不行,由他亲自校验便是。”西乾清说完了他的后半句。
众人都愣住了,最呆滞的当属西乾月。
见无人出声,西乾清侧身看向西乾月,清冷的嗓音带上了些烦躁:“愣着做什么?二十回合不够?”
“不不,够了。”西乾月迅速应下,然而看向西乾清的目光还有些愣愣的。
另一边,李宁远抬头觑了一眼龙椅上的西琰,见他面色不虞,也不敢多说什么,又看向西乾清那边。
西乾清将目光从西乾月身上移开,移到了李宁远身上,与他幽幽对视一眼后,挥手对众人道:“各位大人后撤几步,给永安和李将军让个地方。”
可以说是相当、无敌之荒谬了。
朝会之上,金銮大殿内,连佩刀都不准带的宫廷之中,如此庄严肃穆的场景里,秦王挥手让众人移出块位置给两位比试一二。
众人悄悄看了眼上首一言不发但脸色黢黑的西琰,又扭头去向看除了皇帝外,身份地位最高的太子西乾绝……哦,太子殿下今日又没来。
于是众朝臣默默地退后让出地方了。因得本也是他们的陛下下令,让秦王和永安公主比试,只是换了个比试的人,又没有喊叫停……
就在这个诡异的气氛中,西乾月与李宁远面对面地站到了一处。
西乾月也不明白怎么事情就变成这样了,但这对她来说或许不是个坏事啊!对上西乾清她毫无胜算,但对上眼前这人,或许能有一丝机会,大不了她拼了。
李宁远抱拳道:“公主殿下恕罪,微臣手下没个轻重,先给您赔个礼了。”
西乾月深深吸气,稳住下盘,神色慎重地点头:“来。”
李宁远不再多话,虎目圆睁,虬结肌肉鼓动着挥出了刚猛一拳,正冲西乾月的面上砸去。
西乾月侧身一避,在李宁远的拳锋将要调换方向之时,倏然伸手,白净的右手钳住了李宁远的手腕,紧接着一个旋身,左手与李宁远的左拳快速格挡一二,趁其不备抓住了他的衣领。
下一瞬。
“嘭”!
李宁远铁塔般的身躯竟被西乾月甩起,直接背部朝下摔了个结结实实。
一个回合结束。
西乾月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躺在地上装死的李宁远,看起来更呆了。
“就……就没了?”西乾月嘴唇动了动,有些茫然地看向西乾清。赢得这么轻松让她觉得有些魔幻,难道她竟然是什么不世出的天才?
李宁远在那边实在是躺不住了,但他行事果决,羞着脸爬起来,郑重地对着西乾月行礼道:“是微臣不如殿下,微臣口出狂言,还望殿下恕罪。”
西乾月看向他,又再次扭头看向西乾清:“啊……”
西乾清对此毫无惊讶,神色如常地看向西乾月,又扫了她周围的人一眼。
西乾月与西乾清对视着,从他浅色的眸子中似乎看出了点不怎么明显的肯定和意料之中,突然心定了。她自然也看到了西乾清环视她周围人的目光,在那一刻,她福至心灵,读懂了西乾清的意思。
她学着西乾清的样子扫视周围一圈,朗声道:“哪位将军还对我的能力存疑,不如也来校验一二?”
西乾月问出这话时,问的十分踏实笃定。
因为是三哥告诉她她能打过的,她就能打过。
或许是她这话说的太过胸有成竹,竟当真把周遭的武将唬住了,一时竟没人再冒头挑衅。
西乾月看向了最上首那个一直没有出声的西琰。
西琰笑了笑,抚掌赞道:“不愧是朕的永安,既然如此,那就将禁军副统领的位置交由你,虽说所掌兵卒不多,但却是实打实担任护卫皇城之责,怎么样?”
西乾月当即要跪下领旨。
“父皇且慢。”
在所有人身后,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突兀传来。那声音极具特色,声调阴湿的像被粘稠的浓雾包裹着,听多了让人有种冷血动物爬过脊背的颤栗感。
昨日西乾月与这声音的主人闲聊甚久,今日殿中,她还在想为什么西乾绝不在,现在这时候倒是来了。
朝臣们自觉地为西乾绝让开了路,他姿态悠闲的一步步走到最前方,俯身行礼:“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不是今日身体不适告假了,怎么又来了?听说朕要把禁军交给你皇妹,坐不住了?”
西琰这话说的可是相当不客气,但众人和西乾绝本人显然早都习惯了。
而西乾绝在西琰面前表现出来的理智样子也让西乾月大开眼界,他笑着站直,回道:“能被皇妹看中,那是禁军的福气,让给自家皇妹,这点肚量儿臣还是有的。但是……”
西乾绝顿了顿,他一停顿,那诡谲的气质就拢了上来,他笑了笑看向身后的西乾月:“皇妹应该是看不上的。”
如果西乾月身后的是沈颜,她一定会拦着西乾月,不让她开口说一句话。因为西乾绝无利不起早,他要做的铺垫绝没有无缘无故存在的。
但她身旁只有个不爱多管闲事的西乾清,而西乾月见西琰好不容易松口了,也根本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于是西乾月皱眉反问:“为什么?”
“因为孤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所以急着来跟父皇和皇妹分享……
“北疆异族部落内乱,人手凋零,查巴部落已经派使臣来西乾求援了。若能替查巴征讨剩余二部,他们愿意对西乾俯首称臣,永不犯界。当然,具体条件还是得听听使臣是怎么讲。”
西乾绝话音落地后,整个金銮殿掀起轩然大波。
异族是西乾国的北方动荡的根源,也是北疆这么多年辽阔却贫瘠的根源。就连他们以善战着称的陛下,都对这帮四处流窜居无定所的异族束手无策,唯能加派人手守住国界。
若此事为真,这不正是西乾百年难求的机会!
等众人的议论声渐小,西乾绝对着上方的西琰笑得莫名,尾音像带着钩子:“儿臣以为,若朝廷准备派兵,不如让皇妹跟着去见见真正的战场。如果这次北疆异族能平,秦王也就能安心留在皇都,不必去镇守苦寒贫瘠的北疆了。父皇觉得呢?”
“留在皇都”四个字狠狠地刺激到了西乾月的神经。她一直以来想要的就是西乾清能留在这,这几年,她无时无刻地不在想如果他在多好。
还有沈颜和她说的那些,朝中对西乾清的无视……
如果……如果她真的能替西乾清解决了北疆战事,那是不是西乾清就没有离开的理由了?更不必再回去受苦了。
她能做到的!她一定能!
西乾月的身体比她的大脑更先做出了决定。
“父皇,儿臣愿往!”
闻言,西乾绝满意地挑了挑眉,然后回头了,却不是看向西乾月。
他的视线越过俯身请旨的西乾月,如有实质般的,与西乾清淬满寒冰的目光撞到了一处,迸出一片刺目的冷光。
西乾绝勾了勾唇,在西乾清愈来愈冷的神情中笑得肆意张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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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乔年骑着马离开了玄武门,他相当不能理解地看向策马与他一道的柯鸣,道:“我不理解,你跟着做什么?别苑不用守了?”
柯鸣生无可恋:“你以为我想吗?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想去前线受苦,要不是因为你这个没脑子的!”
武乔年伸手过去就是一拳:“呸!我可没让你陪我!”
“是是是,你没让。是主子怕你这个脑子,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特地交代了我一晚上北疆事宜,让我看着点你。”
武乔年疑惑挠头:“啊?主子不是给我安排任务了吗?怎么还有需要和你交代的?他咋不直接交代我?”
柯鸣沉默地扭头盯了他一阵,又转回了头。算了,费力气跟他解释做什么呢。
“反正去了北疆以后,你听我指挥就行。”
武乔年不服,握着腰上挂着的叶片腰牌,嘚瑟道:“老大腰牌在此!搞搞清楚,是你听我指挥!”
柯鸣突然勒马停下。
武乔年冲出去一段后也连忙勒马,驱马往柯鸣这边走了走:“怎么了吗?”
“腰牌拿来。”柯鸣冲武乔年伸手。
武乔年立刻捂住腰间后退:“老大说是给我的。”
柯鸣并不搭理:“拿来,主子让你给我。”
武乔年和他大眼瞪小眼一阵,屈服了,恨恨地将腰牌解下扔了过去。
柯鸣接过,直接绑在了自己腰上,突然打马狂奔,甩下了傻在原地的武乔年,大笑道:“就你这个脑子,能指挥的了谁啊你!哈哈哈哈哈哈!”
“啊!你骗我?!柯狗!还我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