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飞光”姬月寒
“对了,我方才还看到兄台在饮酒,莫非这能帮助伤势好转?应该是伤上加伤吧。”
公子哥就像一台无情的吐槽机器,对李之罔的外貌、行为,甚至身上的汗臭都极尽评判,似乎他的每一个缺点都是不应存在的缺陷。
“关你鸟事!”
李之罔实在忍受不住,迫不得已骂上一句。
“你!你!你!”公子哥怒极,抬手指住李之罔却又说不出来话。
“死娘娘腔,滚一边儿去。”
李之罔又是骂上一句,两手拿上饭菜转身就走,却是不想再看见公子哥,准备回房再吃饭。
“站住!”
李之罔顿了顿,旋即不再管,径直上了楼。只是一回房坐下,他又觉得自己太过鲁莽,竟是又惹上一名士族俊秀,而东方云梦又不会再帮他,真是不该。心里便想着反正别人只是在那儿念叨,虽听着烦躁,但又没实际损失,日后还是要隐忍为上,甚至还想着干脆下去道个歉。
结果他一打开门竟发现公子哥站在外头,一时酝酿起来的歉言不知该如何说起,只胡乱来句,“额,刚才的事是我不对,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说着,就要关门。
“等一下。”公子哥抬手挡住,“你这也算道歉?”
“那怎么算道歉?”李之罔耐住脾气,缓气和声,“虽然您婆婆妈妈,随意评判别人,但我不该骂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人一马。这样可以了吗?”
“不可以!”公子哥闯进门来,坐下怒意不消,“你知道我是谁吗,就这样跟我说话。”
“我不知道,但一定是我惹不起的人。您行行好,就别跟我这样的市井草莽一般见识了。”
“你!”公子哥再次指住李之罔,“你就不会好好说话吗?”
“我刚才说了啊,但您不是不喜欢吗。”李之罔别过头去,也显得不太好意思。
“李!之!罔!”公子哥发现自己说漏嘴,急忙道,“不是,王治,那个,反正,额,好吧,没事了。”
说着,竟想逃开。
“你到底是谁?”李之罔拉住他的手,迫使公子哥看着他,追问不已,“你是不是见过我,或者,我认识的人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告诉我。”
“我没有见过你,但我确实知道你,关于你的一切都来自北河殿下。”
“你是...那位姬行走?”
“飞光”姬月寒(兆天年——兆天年)清清嗓,以富有磁性的嗓音道,“对,就是我,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主动找上你?临行之前,殿下便将你的样貌告予我,让我注意你的动向,却没曾想数千年一晃而过,你方才现身。还有,现在能松开我的手了吧。”
李之罔赶忙放开,殷勤道,“姬行走请坐,我这就泡茶款待。”
李之罔一边拿出茶具,一边细细打量。姬月寒身形修长,富有书卷气,身着墨绿色华服,腰佩珺玉,不负武器,手中握着一柄竹扇,上书月寒日暖四字,这一看,真非常人。
待茶泡好,李之罔推杯过去,诚恳致歉,“此前对姬行走多有冒犯,真是抱歉,殿下...玄机她现在如何,过得可还好?”
姬月寒接过茶,没饮,摇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自从离开东洲以来,我还尚未回去面见过殿下,想来已有九千年了,沧海桑田,其中变化,谁人可知。”
“莫非姬行走是尚有要务在身,无以回返?”
姬月寒再次摇头,“登仙河已被黄沙覆盖,无法再临,非不愿,实不能。”
闻听此言,李之罔竟然生出一丝庆幸,若真是这样,他就不用强迫自己去东仙洲,能继续留在南洲,更能留在齐暮的身边。
姬月寒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见他面有喜色,却是有些不满,“莫非兄台已是忘了与殿下做下的约定?”
“我自然是记得,玄机曾留下书信约我东洲再见。”李之罔连连摆手,“只是诸事频发,难以安生,故一直无法履约,希望她不要怪罪我。”
姬月寒面色稍霁,说起过往来,“永安王寿宴结束后,晦朔殿下回返东洲,北河殿下便也知道了兄台主动进入逆流河之事,故此一直留意我打听兄台的消息。若是可以,兄台可否将后续之事一并以告,我也好发讯通会殿下。”
“自无不可。”
其实苏醒过来后,李之罔满打满算只见过慕玄机两三面,但却犹如故交老友般天然熟悉,故此连带着对姬月寒这位慕玄机座下行走也颇为信任,将自己进入逆流河的一尽事分毫不差地讲出,只隐去了其中来到南洲后有关齐暮的大半事。
一番过往讲完,天时已晚,姬月寒便提议外寻酒家对饮,李之罔亦有他乡遇故知之感,欣然应下。
“这样看来,姬行走是在那日申屠允的宴席上便认出我了?”
酒过三杯,二人已是熟络很多。
“兄台既称殿下姓名,我也担当不起行走之名,唤我月寒便可。”姬月寒主动拉近两人的关系,“起先只是觉得有些熟悉,但兄台言词太过粗鲁,与殿下给我讲述的有些偏差,故不敢相认,后连日打量,才终于确认兄台正是殿下念想之人。”
“哈哈,没办法,在底层搏命太久,只能学会这等粗鄙之语,月寒兄勿怪,兄长叫我之罔便可。”
“若是可以,还是不要这样的好。”
看李之罔点头应下,姬月寒不由一笑。
姬月寒继续道,“之罔你来鹿鸣县应也是为鹿角试炼而来吧,却为何披伤不轻、中气不足?”
“倒不是如此。我之前与友人刚度过一场试炼,虽侥幸生还,但却重伤不起,这才来鹿鸣县修养,鹿角试炼是后来才得闻。但若有机会,我应也会参与。”
“怪不得之罔兄日夜锤炼身子,原是想早点恢复。”姬月寒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到桌上,“这是东洲流沙之地特有的晦日子母丸,可助之罔你伤势尽复。”
李之罔看向姬月寒,没有多说什么,收下抱拳道,“玄机万年前赠我功法护身,今日又有月寒兄赠我丹药,实在无以能报,仅能冰心相待。”
姬月寒笑笑,将酒杯斟满,拿起竹扇边扇风道,“我离去之时,殿下便特意吩咐过,除了大事之外,之罔兄的安危最为重要,不用谢我,一切皆随殿下之意。”
“我打听到的消息是,晦朔殿下和玄机联手将登仙河掩埋,彻底封闭去往东仙洲的路,月寒兄可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此对外人不可道,但对之罔兄却不以为藏。”姬月寒饮下杯烈酒,婉婉道来,“兆天年,晦朔殿下赶来流沙之地拜会北河殿下,二人密谈数月,终于是定下封闭东仙洲的措施。晦朔殿下如此做的原因我不太了解,但北河殿下如此做的原因却是因为北河。”
“北河,便是那条据传从北仙洲流下,途经东仙洲千岛群地、流沙之地的千丈不冻之河?”
“殿下的敕封亦是由此而来。”姬月寒点点头,“北河虽绵延两洲之地,犹有尽时,其终点便在流沙之地极东的无底沙洞。此无底沙洞暗无天日,在万丈之宽,早在流沙一族定居流沙之地时便已存在,无尽年来,无人探究清其具体形貌。”
“可这与玄机封锁东仙洲有何关系?”
“有关系的。就在晦朔殿下过来前的数年,北河殿下观测到北河正缓慢将流沙之地拖入无底沙洞,长此以往下去,甚至整个东仙洲都有可能不复存在,这才主动选择将其封闭,除此之外,北河殿下还铸宝船于河上,以肉身镇压北河,拖延吞噬的速度。”
“这...”李之罔没有想到会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怪不得自兆天年后,史书上就再没有关于慕玄机的记载,一时怅然不已。
“之罔兄忧挂殿下,我看得出来。”姬月寒起身坐到他旁边,安慰道,“我自东洲而出,便是为了查清产生如此异变的原因,虽然只稍有眉目,但我相信未来总有一天能查明,并让殿下不再遭罪。”
“应在南洲?”李之罔抬起头来。
“不确定。”姬月寒面色稍黯,摇摇头,“数千年以来,我去过太多的地方,东西南北中五大仙洲,去了四处,但都没有太多的线索,如今留在南仙洲也只是碰碰运气。”
“若有能相助月寒兄的,定请吩咐,之罔绝不推让。”
姬月寒笑将起来,更显帅气,“离去之时,殿下也是如此交代我的,说倘若之罔兄明白了殿下的处境,一定会倾力相助,如今看来,当真如此。”
李之罔长叹口气,牵起回忆,“犹记得当时我在岱隍观,偶遇玄机,却没认出她。她虽生怒,但还是出手相救,后来更宴请我,不仅送出《玄都天经》、《温棺背剑诀》两本玄妙功法,更将有关我家乡的信息悉数相告。如此想来,是我欠她太多,虽一直念着,但终是天时改换、道阻路塞,难以再见,今日有幸见得月寒兄,才好回报。”
“殿下无需回报,便是之罔兄平平安安最好。”姬月寒看李之罔面色有异,眨眨眼,“这话倒非是殿下所说了,乃是我推测而来。”
“无论如何,但凡能有用得上我的,月寒兄到时唤我一声便可。”
“好说,好说,且饮来这杯酒,让我们不醉不归!”
二人碰杯豪饮,再醒回神来已是天明日升。
...
结识了姬月寒,让李之罔的心情好转不少,因为惹怒申屠氏而带来的阴霾也好转不少。一方面是在炼化晦日子母丸后,他的身体彻底好转,重新掌握力量带来的结果自然是信心的恢复;另一方面则是在姬月寒时有时无的帮衬下,他渐渐地回到了能与士族俊秀同起同坐的常态,就连申屠氏一些阴戳戳的无耻行径也消散于无声,而且在他的观察下,姬月寒地位超凡脱俗,无论是谁对他都彬彬有礼。
这让他不由得有了些阴暗的想法,想着只要依附在姬月寒身边,在南洲那就是横着走,只是尚有正义在身,每每这个想法抬头,便强自按下。
“还是得靠自己为好,月寒兄虽好,但若是带着利益交往,这份情谊怕是不能长久。”
李之罔躺在床上,抱怨自己一声,便准备小憩会儿。结果刚闭上眼,没一会儿,街上突然传来声响,他起身掀开帘子,却是俊秀生隙,就在街上大动干戈。
此种事并不少见,诸士族俊秀在自家封地一向受人宠爱,又年岁不大,甚少历练,火气旺盛,聚在一处,不惹出点事来倒是说不通。
所以李之罔还是照往常一样,搬把椅子坐到窗边,倚住窗台看两方斗法,权当消遣解闷。
这次倒是有些不走远,其中长有黯蓝色发色的俊秀不敌,竟直接被打飞到了他房间里,靠街的墙壁立时破了个人形大洞,幸好他反应迅速,提起拎起椅子避开到一旁,这才没被波及。
黯蓝俊秀站将起来,把脸上灰抹去,恶狠狠望向街上,对李之罔吼道,“等会儿再来赔你!”说着,又是跳飞出去。
只可惜对方实力超群,黯蓝俊秀根本拿将不下,数次都被打退回来,而且为了羞辱他,每每都把其击飞到李之罔的房间里,使得一大面墙壁直接镂空,附近围观的受恩惠者们见此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兄台,换个地方打吧。再这样下去,我这儿不但是睡不了,还会得风寒呢。”
黯蓝俊秀脸皮子薄,几次三番地被折辱,一时竟不敢出去,这才给了李之罔说话的机会。
“多嘴!”黯蓝俊秀掏出把链沫扔在地上,“我只一时大意,这才不敌,看我将他擒来。”
话虽放得豪迈,但没过一会儿黯蓝俊秀又被打飞回来,这次他是连借口都不愿想了,直接躺在砖瓦下不出来。
李之罔想到自己之前受申屠允折辱,叹口气,把他拉起来,“忍得一时愁苦,自有风平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