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秘书长被简阳一连串的反问弄得往后微微靠在沙发上，没接简阳的话，只是一直盯着简阳，用眼神示意他问题还没回答完。
简阳本不想再说啥了，他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白了。这一方面是因为他有点书生意气，另一方面，一直以来他都没经历过啥大挫折，总是周围人关注的焦点，习惯了做决策，很多时候不自觉地就以自己为中心，平常他很难察觉到这点，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这种局限性。
但晋秘书长显然比他更有耐心，对简阳的反应不为所动，脸上还是跟刚才一样平静。随着时间推移，他那一直没移开的目光，给简阳带来了越来越大的压力。
简阳感觉越来越不好，没办法，只好接着说：“晋秘书长，古川水泥压根就不是什么优质资产。从一开始，它就是靠依赖政府，是国有化计划经济的产物。它就是在那样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企业，如果不改变，就只能在原来的环境里生存。可现在我们强调从国家统一协调的计划经济转变为市场经济，大环境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那些企业根本不具备在新环境下生存的能力。事实也证明，好多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在不同行业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严重的直接破产停产，轻点的市场也不断萎缩。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企业都在积极寻求改变，来应对这种颠覆性的状况。国家也对一些重要行业和企业给予帮助扶持。我们能看到，那些通过改变获得生存和发展空间的企业，都有个明显的共同点，就是进行了体制改革。正是这些体制改革，给企业注入了活力，带来了竞争力，让它们在市场经济中站稳脚跟，赢得了发展空间。
所以，我们要发展经济，难道就不能借鉴别人的经验，认真审视企业面临的困难，实实在在地为企业解决问题吗？”
晋秘书长没有发表评论，简阳说完后，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次眼睛也没一直盯着简阳了。
几分钟后，晋秘书长站起身，伸出手说：“好，简阳同志，上午咱们就谈到这儿。省委领导都出去了，有些事必须我去处理，下午咱们接着谈。我刚才回想了一下上午的谈话，你在经济工作上的主要思路，是不是通过现场座谈、实地调研，找出古川经济发展面临的关键问题，从多方面分析原因，找到解决办法和优势机会，再研究制定适合古川发展的计划？我理解得对不对？”晋秘书长语气虽然客气，但神情严肃得有点刻板，这让简阳感觉很不自在，可又没办法，只能默默点头。
和晋秘书长握完手，晋秘书长就下楼了，临走时说下午还想接着聊经济建设方面的工作。
简阳明白，这是提醒他做些准备。
望着晋秘书长离开的背影，简阳苦笑着。自己在这儿啥资料都没有，也没法及时了解外面的情况，手机想打电话都不行，因为没电了，而且来省委的时候也没想到要待这么久，啥都没带，连手机充电器都没拿。
要是只谈以前的工作，倒也不用准备啥，那些事他脑子里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
经过一个中午的等待，晋秘书长按时来了。
这段时间，简阳除了吃了点东西，面前的书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晋秘书长进来后，像上午一样，两人坐下，他就开口说：“简阳同志，上午咱们聊了经济建设工作。从上午的情况看，你能从基础做起，逐步推进工作，这值得肯定。
但县委书记的工作关系着几十万人的生存和发展，这可是大事！既然是大事，就要求你能从大处着眼，长远规划，还要注意把控各个细节，因为这些细节也会影响你最终的工作目标。这大与小既有区别又相互联系，简阳同志，你在经济建设工作中，是怎么看待大小之分的呢？”
简阳心里一紧，晋秘书长这话和上午明显不一样，语气和措辞都像出自两个人之口，这背后到底啥意思呢？
简阳没有急着回答，先在心里仔细琢磨了一番。从晋秘书长话语的变化来看，自己可能面临一道坎，这道坎既是自己的，也是古川的，既是障碍，也许也是机会，简阳变得慎重起来。
“大才榱盘则大请大受，大匠运斤可使大地春回；见微知着须敬小慎微，小惩大诫可立**小廉。”简阳斟酌着字句，认真回答道。
接着他解释说：“经济建设中，人才是最重要的。一个县、一个省，甚至一个国家，归根结底，竞争的就是人才。所以，古川要发展，首先得重视人才，拓宽人才选拔范围，增加人才吸纳渠道，这是大方向上必须要考虑和行动的。
现在是市场经济，在强调奉献，树立正确思想和价值观的同时，也要合理提高待遇，这样才能吸引人才，更好地履行职责，加快经济建设。这也符合按劳分配的原则。所以古川在经济建设初期，就对人事进行了重大变革，敞开大门招揽人才。虽然还没做到‘大才榱盘则大请大受’，但这是我对古川人事的基本态度。
比如说，原古川县旅游管理局的仇局长、分管县乡镇企业的赵副县长，他们用工作能力和表现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古川县只用了半年时间，就从无到有建立起了在整个西南地区都有一定影响力和知名度的旅游产业。六个月下来，全县旅游产业月营业额突破五百万，这可不是我们以前能达到的工作效率和成果。
全县乡镇企业在没向国家要一分钱的情况下，一个停产、一个亏损的企业都完成了自身重建和优化，顺利投产。其中，古川化工月均产值已经超过百万。
云龙水泥一边扩大生产规模、降低生产成本，一边完成了数百项技术改造。虽然目前销售成绩还没明显提升，但至少在原有销售额基础上成功止损，开始盈利了，这说明内部改革有成效，而且这种成效以后还会更加显着。
这些还不是最关键的，它们才刚起步，很多成果现在还看不出来。但假以时日，等它们完成技术积累、资产重组、加强管理，就能吸引到各方足够的投资，真正的春天就来了。而这些成绩都是专业人才干出来的。像这样有突出贡献的人才，我们难道不需要吗？”
简阳悠悠地问出这句话，话里透着一丝落寞和不甘。
晋秘书长也陷入了沉默。
房间里，西斜的阳光铺满了整个地板，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茶几上玻璃杯里的茶水，呈现出晶莹的琥珀色，映射着斑驳的光线，就像人们捉摸不透的心思一样，让人看不透，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