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剩李南和钱姨,后者躺在床上闭着眼。
李南伸出去的手从她的脖颈转移到氧气面罩,给她取掉放在一边,钱姨也没睁眼看他。
宁愿死都不看他吗?
天知道他看到钱芳给他打第一个电话的时候有多高兴,高兴到忘了接电话。
正要回拨回去的时候接到短信却是她出了车祸,速来医院。
知道他现在过好了,就开始撒谎要钱了?
李南气急败坏,扫掉床头柜上的所有东西,水杯啪的一声碎掉。
有护士闻声赶来,李南在病房暴怒:“出去!”
暴雪看了眼护士凸起的肚子,拦住了她:“没事,我在这,你别受伤。”
护士点点头回去了。
暴雪不敢走远,就在门口,清楚的听见李南的质问:
“你到底为什么不爱我?”
“为什么我有妈却和没妈一样?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生下我!”
“我上学你不给我钱,我退学你不联系我,就连你快死了也是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我到底算什么?”
“我不管,你现在不许死,起来跟我去做亲子鉴定。”
听见里面起了拉扯的声音,暴雪连忙推门进去,李南正发了疯的想拉钱姨起来。
暴雪随同一起进来的热心人士拉住了李南,医生护士上前查看钱姨的情况。
其他人退出门外。
李南在暴雪身边沉默不语,有人问要不要报警。
暴雪看了眼李南,摇摇头,“谢谢,我来吧。”
也是,报警的话他还得配合做笔录,见李南不发疯了,人群就散了。
最后门口只剩下她和李南,护士进进出出。
李南坐在椅子上,颓废道:“报警吧,没事,把我抓了,我正好说钱芳拐卖儿童虐待我,然后警察就可以给我做亲子鉴定了。她不听我的话,总不能不听警察的话。”
暴雪手放在上衣口袋,捏着掌心的东西踌躇。
半个小时后,病房里的医生出来,问谁是亲属。
李南没站起来,暴雪说:“可以先跟我说。”
“准备后事吧。”
李南:“报警吧,是我害死的她。反正死了也能做亲子鉴定。”
医生看他的目光充满不解:“病人各项机能恢复其实是一种表象,简单来说就是回光返照。节哀。”
暴雪回头看李南,他痴傻了一般盯着鞋尖,笑了两声。
掏出手机搜索,通知丧葬服务的来拉人去火化。
他要走,暴雪喊住他。
“钱姨给我一个东西,让我在她去世后交给你。”
李南头也没回,“不重要了。”
“她说,这个东西可以解答你的所有疑问,看不看随你,我没打开过。”
李南站住脚,转身走到她跟前,离她极近,居高临下:
“我刚才在里面问了她那么久,她什么都不说,你算什么东西,你说她给你东西她就给了?
“我告诉你,我是和邱诗月有联系,我也帮她做过事情,但不要以为你曾经给我吃的,我就会站出来帮你,你跟钱芳一样,一样的看不起我!”
他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姜阳,对,他找过我。说真的,阳哥对我真的挺好,我对不起他,但是我现在过的很好,我什么都不会帮他。来生要是有机会,我再给他当牛做马。
“所以,不要再联系我,我讨厌所有认识我以前的人。”
“随你。”暴雪把东西扔给他,快步离开医院。
胃快速蠕动的好难受,趴到花坛边吐了起来。
两世为人,却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就算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是有和前世一样的亲人,甚至更多。
她看了监控视频,钱姨就为了一张脸,牺牲了自己。
真的值吗?
——
李南走到垃圾桶跟前想扔掉,想了想又收回手,进了病房,把她脸上的布取下,坐在钱姨跟前。
“来,让我当着你的面看看到底是什么理由足够解释你小时候那样虐待我。”
暴雪交给他的是塑料纸。
就是打印纸上面整齐的贴好了胶带,不会轻易撕毁。
即使纸张看起来有些年头,上面的字还清晰可见。
“来,让我好好看看,是什么让你不要我,也不要我爸。他出狱了你也不让他进家门,甚至要快快嫁人,还嫁那么远,连我都不能见他,死了也没有见最后一面。”
李南看的很清楚,读了出来:“xx省xx市人民检察院以义检刑诉[2004]479号起诉书指控被告人李建国犯强奸罪,于2004年3月8日向本院提起公诉。”
他看的眉头一皱,父亲不是盗窃罪吗,怎么成了强奸?
他不再读出来,一目十行的看下去。
【xx省xx市人民检察院指控:2000年8月15日5时10分,被告人李建国驾驶摩托车行至xx市某某乡道处看见被害人钱芳后,使用随身携带的麻绳将她手脚捆住,强行将钱芳带上摩托车,将钱芳带至一处xx乡道的废弃房屋内,采用暴力、胁迫等手段强行与钱芳发生了x关系。】
【上述指控,公诉机关提供了物证,证人证言,被害人陈述,被告人供述,现场勘验、辨认笔录等证据。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第一款之规定,以被告人李建国的行为构成强奸罪。】
……
李南只觉得一阵晕眩。
犯罪时间是2000年,他是01年出生,所以,他是强奸犯的产物。
可为什么,2000年的事情,04年才报案?
他接着看下去,看到了李蓉的名字。
他印象中李姨在他三四岁的时候嫁走了,后来钱芳突然嫁人,嫁到了李蓉附近,他又见到了她,并且两家来往很频繁。
判决书后头的字他不想看了,只觉得头晕,缓一会后走进卫生间,掏出打火机点燃,扔进马桶里。
丧葬公司的人打来电话,李南加了他们的微信,不看那些收费标准,直接把微信里的钱都转了过去:“你们看着办,不要再联系我。”
出门前,手放在门把手上那一刻,他回过头。
病房上的人毫无声息,以后不会再叫骂着你滚远一点。
他觉得,他跟她差不多了。
——
李南面色难看的站在体总想要进去,但门卫很严,说什么都不行。
他不喜欢和钱芳有关的人联系,没有李蓉的电话,这是他懂事以来,第一次主动找李蓉。
他给邱诗月打电话,想让她帮忙喊李蓉出来。
邱诗月接了电话不说话,李南只能挂断。
他在门口等啊等,逮到人就问,终于有愿意给李蓉打电话的,听到他的名字,李蓉在电话里叹气:“我现在出去。”
李蓉见到他,沉默不语,跟着李南来到附近的公园湖边长椅上坐下。
李南不出声,盯着湖面出神。
她说:“看样子,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