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崇望着眼前的毒药,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再也无法袒护关霜。
他斜睨了关霜一眼,徒留一声沉重的叹息,“自作孽不可活,你竟胆大包天,做出伤害我女儿之事。既然如此,你就到衙门去,接受应有的惩处吧!”
关山如遭雷击,怎么也想不到姜崇竟如此薄情。
她慌了神,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伏地,眼中满是惊恐与哀求,“老爷,看在我为您生了个儿子的份上,救救我吧,我真的不想死啊!”
她好不容易机关算尽,才登上姜家正妻之位,本以为能尽享荣华,可如今,这美梦却如泡沫般,转瞬即碎。
可是姜崇根本不看她,反而转过身去,吩咐人把她刚生下的儿子抱走。
“不要啊,老爷........ 老爷..........”
她满心不甘,缓缓抬起头,目光锁定在姜琳身上。
此刻的姜琳,尽管脸色苍白虚弱,但那肌肤依旧细腻光滑,毫无中毒后溃烂的迹象。
她愣在原地,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心中不禁疑惑。
按道理来说,姜琳服下的毒药毒性剧烈,皮肤早该溃烂不堪,可为何现在竟安然无恙?
难道,姜琳根本就没有中毒?
关霜情绪彻底失控,歇斯底里地伸出手指,直直指向姜琳,“老爷,这姜小姐根本就没中毒,她肯定是装的!我给她下的毒药,只会让她皮肤溃烂,绝不可能要了她的命。可都过去两天了,她的皮肤竟还完好无损!”
姜琳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眼神中冷意一闪而过,好似寒夜的霜刃。“原来,你给我下的是这样的毒药。”
“没错,我承认,我是装的。不过,如今你也亲口承认给我下毒了……”
“那你的死期,也到头了。”
这话仿若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关霜心上。
她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整个人像被抽去了脊梁,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眼神空洞,面如死灰。
姜崇站在一旁,听到关霜的话,先是一怔,随即怒火中烧。他怎么也想不到,关霜竟如此大胆,敢谋害姜琳。
盛怒之下,他猛地抬手,“啪”的一声,一巴掌狠狠甩在关霜脸上,那声响在屋内回荡。“你难道不知道琳儿如今在皇宫里备受宠爱吗?连我都不敢轻易得罪,你却胆大包天给她下毒!你是想让我姜家万劫不复,满门抄斩啊!你这个女人,心肠怎会如此歹毒!”
在这个时候,唐山也站了出来,挺直了腰杆,“老爷,实不相瞒,我早瞧出关姐姐心肠歹毒,恐对姜小姐不利。所以今日我演了这出戏,就盼着能引出关姐姐的真话。其实我的孩子根本没中毒,不过是我用了些精巧的胭脂水粉,才让她看起来面色发青、虚弱苍白。”
她微微垂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得,这番话,与其说是陈述事实,倒不如说是在向姜崇邀功请赏。
关霜听着唐蕊的话,心中的疑惑瞬间有了答案,她终于明白,原来唐蕊早已被姜琳收买,成了对方的棋子。
先是一愣,紧接着,她仰头大笑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反正自己横竖都是一死,她也懒得再伪装,索性挺直了脊梁,高傲地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姜琳,咬牙切齿道:“姜琳,我把亲妹妹送进皇宫,本想着能助你开枝散叶、稳固地位,可你呢?竟让她死得连尸首都找不着!这笔血仇,我怎能不报?我只要你皮肤溃烂,已然算是仁慈!”
话音落下,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整个人松弛下来,脸上写满了破罐子破摔的决然:“反正我已经一败涂地,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我和妹妹就算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姜琳深吸一口气,目光坦然地直视关霜的眼睛,“你妹妹进了皇宫后,行事全然没有分寸。若她能一心一意助我怀孕生子,我又怎会不庇佑她?可事实却是,她轻易就被我的死对头乔莲利用。她的死,罪魁祸首是乔莲,你若真想报仇,该去找的是她,为何将仇恨都发泄在我身上?”
“后宫本就是个充满算计与争斗的地方,关倩雪毫无心机,在那样的环境里难以存活,实在是情理之中。”
沾染血腥的杀戮向来不是她的作风,为了杀人而弄脏自己的手,在她看来是愚蠢且毫无价值的。
关霜听到这番话,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般,愣在原地。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试图说些什么,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最终只能苦涩地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些汹涌的恨意与不甘,在姜琳冷静的陈述下,突然变得有些无处可依。
恰在此时,丫鬟怀里的小男婴像是感知到了母亲即将面临的危机,小嘴一咧,“哇哇”大哭起来。
这稚嫩的哭声,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直直刺入关霜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她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夺眶而出,饱含深情与不舍地看向自己的孩子。
自己竟还没来得及知道孩子的名字,生命却已步入尽头,命运为何对她如此残酷?
不过是给姜琳下了毒,唐蕊却落井下石、栽赃陷害,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
一想到自己死后,唐蕊极有可能取代她成为姜家正妻,甚至抚养自己的孩子,依照唐蕊的性子,又怎会善待自己的骨肉?
念及此处,她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决绝,既然自己无法善终,那唐蕊也别想独善其身。
刹那间,她眼神骤变,一抹阴冷狠厉的光闪过,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朝着唐蕊扑了过去。
只见关霜张牙舞爪,双手死死地掐住唐蕊的脖子,声嘶力竭地咒骂着:“去死吧,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唐蕊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身体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儿。
姜崇目睹这混乱的一幕,心急如焚,心脏仿佛提到了嗓子眼。
他来不及多想,箭步冲上前去,一边用力拉扯着关霜,一边怒声呵斥:“你要干什么啊?都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改!”
屋内乱作一团。
一番激烈的拉扯后,关霜体力耗尽,指尖渐渐失去力气,缓缓松开了掐着唐蕊的手。
唐蕊本就体力不支,在这一推搡间,脚下踉跄,根本无法稳住身形,直直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磕在地面上,一声沉闷巨响,惊得屋内众人头皮发麻。
姜琳见状,心猛地一揪,连忙起身冲过去,稳稳抱住了唐蕊怀中吓得大哭不止的小女孩。
不管大人之间有多少恩怨纠葛,孩子是无辜的,她绝不能让这幼小的生命受到一丝伤害。
小女孩哭得声嘶力竭,好在只是受了惊吓,身上并无大碍。
可唐蕊的状况却不容乐观,她的后脑勺伤口处不断有鲜血渗出来,洇红了周围的地面,触目惊心。
姜琳心急如焚,立刻吩咐人去请郎中,又命家仆把关霜强行押送至衙门。
关霜被拖拽着往外走,泪水肆意流淌,一边走一边回头,眼神满是哀求与不舍,对着姜崇哭喊道:“老爷,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等他长大了,记得带他来祭拜我……”
姜崇伫立在门口,望着关霜离去的背影,面色凝重复杂,沉默良久后,叹了一口气。
没过多会儿,郎中脚步匆匆赶来,为唐蕊诊治。
一番检查后,郎中面色凝重,缓缓开口告知众人,唐蕊脑部受伤极为严重,即便性命无忧,往后也极有可能变成痴傻之人。
听到这个消息,姜崇只觉眼前一黑,好似天塌地陷。
看来自己真的是克妻命,注定难享家庭的安宁与幸福。
正妻也好,小妾也罢,在他身边竟都没能有个圆满结局,难道真如命运所定,他终究要孤独度过余生?
姜琳静静站在一旁,目睹着姜崇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底不禁泛起一阵冷笑。
她娘亲死的时候,姜崇与小妾恩爱非常,花前月下,尽享温柔,那时的他,何曾有过半分忧愁?
可如今,关霜锒铛入狱,唐蕊成了痴傻之人,他却这般黯然神伤,实在是可笑至极。
她柳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忍不住冷声质问道:“爹,娘陪了你十几年,她撒手人寰的时候,你连一滴泪都没掉。这两位小妾才在你身边一年,你却用情至深,你这般,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娘?”
姜崇重重地叹了口气,神色复杂难辨:“关霜被抓,我倒没多在意,毕竟我已经有了儿子。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命中克妻。”
“你知道就好。以后别再随随便便找那些不清不楚的女人。现在这两个孩子还年幼,你往后就把心思都放在他们身上,一心一意将他们抚养成人。别再琢磨纳妾的事,也别搅和那些勾心斗角、争风吃醋的闹剧,以你的心思,说不定哪天就遭人算计,到时候姜家满门遭殃,这两个刚出生的孩子又怎能有好下场?”
姜崇听着,不禁打了个哆嗦,只觉冷汗直冒。他忙不迭地点头,连声应道:“琳儿,你教训得是,爹以后一定不会再纳妾了。”
见状,姜琳也暗中松了一口气,希望经过这次的事情,姜崇能够学聪明一点,不要再被女人迷得团团转了。
雄鸡破晓,晨晖初照,尚书府的丫鬟们便已开始穿梭忙碌。
荀珠这些日子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本就娇弱的身子愈发显得憔悴,像是枝头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风一吹便会飘零。
她满心期许着姜琳能为她谋出一条生机。
倘若实在无计可施,她也暗自下了决心,哪怕遁入空门、青灯古佛相伴,从此吃斋念佛,也好过在这尘世的旋涡中苦苦挣扎。
然而那噩耗如同一记闷雷,毫无征兆地炸响。
她才刚刚洗漱完毕,对着铜镜精心梳妆,丫鬟便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神色焦急地说:“大小姐,老爷正在中堂大发雷霆,让您赶紧过去!”
她满心疑惑,脑海中迅速闪过无数个念头,却怎么也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何事。但父命难违,她还是去了。
踏入中堂的那一刻,她便瞧见雪梅也在,那雪梅正捂着嘴偷笑,见她进来,还故作姿态地开口:“老爷,您别生气了,大小姐也是一时糊涂,才做出这样的蠢事。”
雪梅那话里的阴阳怪气,让荀珠感觉到很不安,她拧了一下眉头,欠了一下身子,“爹........... ”
“混账东西赶紧给我跪下!”
荀珠的身子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双腿一软,乖乖地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她下意识地看向母亲,可母亲却侧过了头,像是对她失望透顶。
她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指尖下意识地拽紧衣角,一股强烈的不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荀飞章怒目圆睁,猛地抽出一封信,狠狠甩这地上,怒骂道“”“孽女!我真是万万没想到,你竟如此不知廉耻!居然早就和宫宏逸暗通款曲、苟且偷欢!”
这如雷的斥责,让荀珠的身子晃了晃,脸上仅存的一丝血色瞬间褪去,变得惨白如纸。
她颤抖着双手,哆哆嗦嗦地打开那封信。
入目的是宫宏逸那熟悉的字迹,信里,他言辞恳切又满是急切,不停地追问她为何不愿嫁给他,还提及他们之间的亲密过往,声称她已将清白之身给了他,若再嫁给别人定会遭人嫌弃,劝她死心塌地跟着自己。
他倾诉着虽科举落第,但对她一片真心,并发誓日后会更加勤奋苦读,定要考取功名,只求荀珠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荀飞章气得胸膛疼,起伏不定,“要不是早上的时候,家丁们拦截了这一封信,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背着我们做出了这种丢人的事情!你是尚书府的嫡女千金啊!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