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的眼神。
以前季慕礼就算生再大的气,也不会这样,顾惜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男人已经半跪下来,脱掉她鞋子,握着脚踝揉肌肉紧张的小腿。
“嘶……停停停,太痛了!”
来不及询问,她嘴已经惊呼出声,又怕动静传出去被误会,抬手捂住嘴,眼泪汪汪。
“你以前下台后都会拉伸,为什么今天没时间?”
季慕礼低着头,声音冷清,顾惜听不出她情绪,两分钟后,好不容易缓解下来,另一只高跟鞋踩在他肩膀上。
季慕礼顿了下,似乎是不能接受这么无理的举动。
“停停停,你走开。”
剧烈的不满总算叫男人停手,他指着顾惜的右腿。
“你说过的,不好好放松,一觉醒来会痛。”
她说过吗?
顾惜毫无印象。
“季慕礼,你清醒点,今天什么场合?你什么身份?”
他抬头,眉眼低沉,充斥浓浓不悦。
“顾惜,你不知道盛淮安做过什么吗?”
“我知道,并且是我拆穿的。”
顾惜认真回答后,直视他的双目,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眼角泛红。
应该是光打下来的缘故。
顾惜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了下。
“我们结束了,季慕礼,是你提出的要分开要放过对方,而且,我很乐意。”
“我很清醒。”
季慕礼仰头看她,从前两人向来是身份对调的,都是他居高临下,顾惜只能被迫的吞下那些嫌弃,厌恶又疏离的眼神,细小的伤害化作盐粒膈在人肋骨间,经年累月的钝痛着。
所以她知道,要远离他,远离痛苦根源。
而现在,她在高,他在低。
他神情里有莫名的虔诚。
“如果我告诉你,那天醉酒时,我没有将你当成顾婉清呢?”
顾惜狠狠蹙眉。
季慕礼接着说:“我是心甘情愿的,要不然醉酒状态下……”
他过了太久才想通,醒悟得太迟太迟了。
或许在十来年前,季慕礼早注意到顾婉清那位话少优雅的姐姐,只不过他满心满眼都是一个女人时,余光是看不到其她人的。
顾惜全身都在颤,像过电一般。
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看不清自己内心,凭什么要她五年青春来承担,那发霉腐烂的婚姻里,顾惜早耗尽了爱意。
“啪。”
软绵绵,毫无力道,但充满怨恨的耳光。
季慕礼没觉着痛,心却难受得发麻,眼睁睁看着顾惜离开,喉头被情绪堵得说不出话来。
订婚宴照常举行,宋玉玲多年来的愿望总算得偿,与朋友们多喝了几杯,人醉醺醺的,被顾婉清扶着。
“听说我姐姐和季总刚才在洗手间待了好一会儿呢,不知道两个人在干什么。”
“哇,真的假的,这某人也太不要脸了,明明知道今天是宋小姐的订婚宴。”
“婉清姐,你有证据吗?不能空口无凭瞎诹啊,不会是你看不惯玲玲和季少结婚,听说你以前为了追他,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呢……”
宋玉玲好友圈里膈应顾婉清的人不少,借着机会就想讽一讽她。
“婉清姐好不容易拿下盛总,人家非但没公开你,扭头就去大追特追顾惜了,喂,你们不是亲姐妹吗?怎么差这么多——”
那人故意拖长嗓音,挑衅看着顾婉清。
实话最伤人,顾婉清心里怒火中烧,面上强撑出不在乎的神情。
“她一个养女,很快我妈就会为我拿回来公司,把她扫地出门。”
“等你办到了再说吧,玲玲,事情是真是假,你去问一问你的未婚夫不就知道了?”
姐妹团开始撺掇,宋玉玲气不过,当然不肯善罢甘休,摇了摇手中的酒杯。
“别急嘛,慕礼哥哥为人我是知道的,他绝不屑于做那种劈腿的事。”
宋家一场订婚宴排场很大,都请了中西餐顶级的厨子来把关。
顾惜下台后一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尝到那油焦焦的烤鸭肉沾了酱,裹着解腻的黄瓜和葱丝,配上宣软小饼,送进口中,在味蕾上绽放开极有层次的口感,美妙极了!
她弯了眉眼,美食暂时让烦恼靠边站了,吃了两个小卷后,她停下筷子。
身旁,盛淮安切好牛排海参,将盘子推了过去。
“味道很不错,尝尝?”
陆敬川递来一份水果拼盘,榴梿车厘子上撒着酸奶,一看就很有食欲。
“顾小姐最近有登台演出的邀约,要控制热量,还是吃这份吧。”
“多管闲事。”
盛淮安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陆敬川缩了缩手,忽然转移了话题。
“顾小姐,鞋子是我临时买的,还合脚吗?”
“嗯……还行。”
顾惜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只觉得空气中一股酸醋味。
盛淮安低头看了一眼,她那双裸色红底的高跟鞋早就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双高奢拖鞋,这哪是随随便便临时买的!
就连配货都得好几个包才能到手的限量版。
顿时,他烦得慌。
“脱掉扔了,我抱你上车回家。”
“盛淮安,你讲讲道理行吗?这么多人看着,差不多得了。”
被训斥一句,盛淮安更恼,拿起叉子就要喂她吃东西。
季慕礼抬眼,神色凉薄,口吻稀松平常的说。
“顾小姐不吃带血的牛肉,不吃黑胡椒酱,闻不惯榴梿味道,都拿开吧。”
宋家服务生当然听这位未来男主人的话,麻溜撤走。
盛淮安气得不轻,咬牙看向宋玉玲。
“季总怎么不问问宋小姐喜欢吃什么?别只盯着别人的老婆,多失礼啊。”
“你自己职责没尽到,不用感激我,吃你的饭吧。”
空气中火药味极浓,当然,这包含着宋玉玲要吃人的愠怒表情。
“慕礼哥哥,今天我才是主角,你不要关心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了,我喂你吃,张嘴,啊——”
正要在众人面前大秀一番恩爱,找回场子的宋玉玲突然看见他衬衫肩膀上淡淡的鞋印,明显是个女人的!
危机感骤升。
陆敬川才不管别的,见缝插针,轻声问,“顾小姐有想吃的菜吗?我帮你夹,不用不好意思。”
“砰。”
一只小瓷碗重重搁在桌上,里面比头发丝都要细的文丝豆腐汤晃了晃,没撒。
“她不吃宵夜,晚上习惯吃流食,不会撑也不会饿到反酸。”
说着,抽了张纸巾递给顾惜。
好在他们这一桌是单独开的,这才没叫旁人看热闹。
宋玉玲目睹全过程后,眼底渐渐升起阴毒之色来。
顾惜,不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