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常站在狭小昏暗的出租屋里,手中紧握着那把染血的刀,刀刃上的殷红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刺目的颜色一路蜿蜒滴落在地上,汇聚在墙角,洇湿了一小片。他的目光呆滞地落在地上,那里散落着一些生米,白花花的,像是雪粒,又像是从希望口袋里漏出的碎屑,每一粒都似在无声地诉说着他破碎至此的人生。
林正常也曾是个怀揣梦想的少年,出生在偏远山乡,青山绿水间他追逐着野兔,听着长辈讲述山外世界的精彩,眼中满是憧憬。那时的他,名字承载着家人质朴期许,盼他一生顺遂、正直善良。初入城市,霓虹闪烁晃花了他的眼,车水马龙的喧嚣却盖不住他心底对未来的高歌。他在工地搬砖,累到直不起腰时望着高耸入云的大厦,想着有朝一日能在这城市拥有一扇属于自己的窗;他在餐厅后厨洗碗,被洗洁精泡得发白的手擦干后拿起廉价的课本,自学会计知识,坚信知识能改写命运。
可命运的轨迹偏航,工地老板卷款跑路,他辛苦数月未拿到一分工钱;餐厅经营不善倒闭,他失去栖身之所。街头巷尾的奔波求职,换来的是一次次冷眼与拒绝,学历像一道高墙,将他挡在体面生活门外。为了低廉房租,他搬进鱼龙混杂的城中区出租屋,周围是酗酒斗殴的醉汉、行色匆匆的毒贩,起初的恐惧被生活磨成麻木。隔壁屋每晚传来的吵闹与哭嚎,是被贫困撕扯的家庭悲歌,也成了他绝望日常的背景音乐。
那夜,房东上门催租,言语间尽是鄙夷与不耐,肥厚的手指戳着他胸口,唾沫星子喷溅在他脸上,“再不交钱,明天就给我滚蛋!”林正常喏喏着恳求宽限时日,却只换来房东的冷笑。房东摔门而去后,屋里死寂沉沉,他抱紧头蹲在床边,满心悲凉。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怯生生的,是住在楼下同样被生活欺压的女孩阿珍。阿珍眼眶泛红,嗫嚅着说自己被流氓骚扰,求他帮忙驱赶。林正常心底的正义感瞬间被点燃,他抄起门边的木棍冲下楼。
狭窄楼道里,流氓的骂声与阿珍的哭声交织,混乱中,林正常的木棍重重砸在流氓头上,一声钝响,世界仿若瞬间静音。流氓软软倒地,头部汩汩冒血,那温热的红在林正常脚下蔓延,他惊恐地瞪大双眼,手中木棍“哐当”落地。阿珍尖叫着跑开,回音在楼道里震荡,林正常却似被钉在原地,灵魂出窍般望着眼前惨状,直到警笛声划破夜空,刺目的红蓝灯光映照着他煞白的脸,他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已坠入深渊。
审讯室里,灯光惨白,林正常机械地回答着警察问题,声音仿若从另一个时空传来。他反复呢喃:“我只是想帮忙……”可法律的天平不会因初衷而倾斜,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名沉重如山。法庭上,他望着法官头顶高悬的国徽,听着检察官义正言辞的指控,辩护律师的辩解在铁证面前显得无力。家人从家乡赶来,老母亲哭晕在法庭,父亲颤抖的双手紧攥着衣角,眼中的失望与痛心像利箭穿透他胸膛。儿时伙伴望向他的目光也满是陌生与惋惜,曾经熟悉的温暖世界,如今只剩冰寒。
入狱后,林正常被囚于高墙电网之内,囚服粗糙,磨红了他的皮肤。每日晨起,在狱警呵斥声中整理内务,繁重劳作从不停歇,手指被工坊器械磨出层层血泡,又结成厚茧。狱中霸凌如影随形,稍有示弱,饭菜便会被打翻,角落便是他暗自舔舐伤口之处。漫漫长夜,他躺在硬板床上,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与梦呓,回忆如鬼魅缠扰。他想起故乡夏夜的蛙鸣、母亲做的热饭菜、初进城时对未来的畅想,泪水无声淌入发鬓。
偶尔放风时刻,他抬头望天,四角天空湛蓝如旧,可自由已遥不可及。狱友们谈论着出狱后的打算,有人盼着重归家庭,有人谋划新的营生,他却满心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