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等着曲悠然谈完了请期的事宜过来,陆青黛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底下人欢快的吵闹和动作。
“定好日子了?”
陆青黛问。
“嗯,四月初二。”曲悠然点头,然后看向还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程月琳,“小十六这是怎么了?你说了什么吓到她了?”
陆青黛啧了一声,“情伤,自愈呢。”
曲悠然蹙眉,“我们小十六真是长情,一年了还没走出来啊?”
陆青黛不置可否,应灵灵小声插话,“了了说那人没死。”
曲悠然也是疑惑的啊了一声,随即扭头去看陆青黛,得到肯定的眼神之后,看回程月琳,“那我们小十六该好好查查你身边的人了,看是不是有人偷偷放他走了。”
“我记得你身边的立春立夏就对你那个小暗卫满是维护之语。”
曲悠然清冷的声音传来,把程月琳的神智拉回来了些。
程月琳的思绪挣扎不断,她自己都说不清是因为那个暗卫还是因为和身边人的主仆情分。
她开口,“可是曲姐姐,立春立夏都是跟我近十年的人了……”
曲悠然淡然点头,“半道加入的人,用着总是不放心。”
“不过是十年而已,相识于微一朝得道抛妻弃子的人大有人在,不要拿时间来衡量你在一个人心中的地位。”陆青黛这样说着,她还难得的说起自己身边的人,“照我们月月这样说,那我当初应该最喜欢阿玉,最不喜欢你皇兄才是。”
程月琳抿了抿唇,扯着陆青黛的衣角撒娇,手指无意识的攥着她的衣裳,紧了又紧,“那若是她们真的背叛我怎么办,我身边无人,我害怕了怎么办?”
“你又撒娇!”应灵灵小声嘀咕,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但是这次没上去阻拦,只是小小的翻了个白眼。
“你要是想来陆府,就出来住几天,我给你找几个可靠的侍女,不让你害怕。”陆青黛无奈看她。
程月琳捏着帕子掉小珍珠,“我就知道姐姐是最疼我的……姐姐待我最好。”
应灵灵:“……”
成天就会说这两句!!
曲悠然看不下去程月琳哭唧唧的样子,拿着帕子给她擦脸,一边把她头上的发髻挪正。
给程月琳擦脸的时候,还不忘记问询起陆青黛来。
“方才从前厅回来的时候,听绿意绿琦说你动手打了安王世子?”曲悠然看陆青黛的眼神意味不明,感觉自己是一个帮着自家花心闺女收拾烂摊子的操劳母亲。“不是说了不给我找麻烦吗?”
“两个小的没给我找,你倒是先找了。”
曲悠然看着程月琳发髻上有一处已经散乱的辫子蹙眉,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招手让身边的绿意过来给她拆了重新编。
陆青黛傲娇的抬了抬下巴,“我那个如何称的上是麻烦?我明明是在给姐姐多物色物色未来妹夫。”
“妹夫?什么妹夫?”
亭子被守在外头的兰茵兰芝拉开,应临安含笑冲着几人点头,看到陆青黛也在,下意识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来,而后站在亭外,情意绵绵看向曲悠然,手里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匣子,柔声唤道,“三娘子,你方才席间忘了东西。”
曲悠然微挑了挑眉,走出去,看到一脸幽怨的应归彻站在一旁,立刻就明白了应临安的笑容,然后问他,“什么东西?”
没人提醒陆青黛,陆青黛就当做不知。
自顾自的在里头喝茶。
只是这茶刚喝了没两口,林寂就找过来了。
他看了一眼因为‘吵架’而不能随心所欲把人叫出来的应归彻,又看了一眼在外头的兰茵兰芝,也没说要进去,只是问,“你们娘子今日可用了午膳?”
兰茵摇头,“回林统领的话,娘子没用午膳,只是用了一些点心。”
“那怎么行?!”应归彻率先蹙了眉,下意识反驳后,又老老实实的住嘴,然后瞪向林寂,“你还不快去带着了了用膳?”
林寂:“……”
“你凶什么凶?林寂又没招惹你。”陆青黛撩开帘子出来,不满的看了一眼应归彻。
她的眼神明明算不上凶,但应归彻原本还硬气的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
“更何况,我用不用膳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不是都和他们商量好了要去娶那个什么和亲公主吗?”她的声音淡然,像是任由应归彻去娶一般,应归彻差点就破功。
这话跟当初了了跟他退婚的时候说的差不多……
“我……那都是误会,了了你别多想。”
“我不多想?若是我不多想,让你们各个妻妾成群的,你们就高兴了?那日后我不多想了就是。”
陆青黛这种轻飘飘的语气最是骇人。
应归彻敢怒不敢言。
他拳头紧握着,恨不得现在立刻就把墨将时打死算了。
了了说的什么蛰伏什么引蛇出洞通通不想听,他只知道,把墨将时解决了,那产生问题的根源也就解决了。
于是气呼呼的撂下一句,“我不跟你多说”,便大踏步的走了。
陆青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都没眨一下。
倒是林寂有些担心,他牵上陆青黛的手,轻声问她,“彻小将军会不会冲动行事…”
“放心吧。”陆青黛捏了捏他的掌心,笑着揶揄他一声,“你还有心情关心他,日后说不定就是你这样生气了。”
应归彻冲动易怒,但又不是完全没有脑子。
他现在想要解决墨将时为的不过是跟陆青黛更加亲近几分。
但是他也知道,陆青黛是最厌恶自己的计划被无端打破的。
所以即便他真的去见了墨将时,也不会真的下杀手。
陆青黛太了解他的性子,所以没有出声阻拦。
打就打了呗,阿彻动手比她还重些,最好让墨将时好好长长记性。
“我不会的。”林寂回握住她的指头,低声问,“今日要回去吗?”
陆青黛摇头,“今日要在曲家住下,等宴席之后你去忙自己的,不用管我,我空了就去看你。”
“那你要记得按时用膳。”
“好。”
曲悠然和应临安也只是说了几句话,几个姐妹便又重新回了亭子里头烤火。
曲悠然一边骂三个小的不知道用膳,一边吩咐人给她们端来膳食。
陆青黛打了个呵欠,跟程月琳说话,“今日我们都要留宿,你干脆也别回去了。今日宫里想必也会有些纷乱,你回去了说不定也睡不好觉……”
今日曲家和应家两家定亲声势浩大,她让人在京城之中传了不少的话,想必不到用晚膳的时辰,宁德太妃就会被淑妃以叙话的借口请进宫里去。
别问为什么不是皇帝。
因为如今整个后宫,太子只给淑妃这么几分薄面。
程月琳点头,然后想起自己今日身边带着立春立夏,“可是姐姐,立春立夏她们两个好像一直跟着我……刚刚的话……”
应灵灵丢了一瓣橘子进自己嘴巴里,“我可没看见你的什么立春立夏啊……”
“既然我今日要跟你说的话她们不能听,那我怎么可能还让人跟着你?让兰芝给她们下了点泻药。”陆青黛轻描淡写,却让程月琳心里妥帖不已。
有姐姐就是好!
她马虎的地方姐姐都能帮她善后!!
“小十六,你崇拜她做什么?”曲悠然叩了叩她的额头,像是恨铁不成钢,“你先管管你自己吧,我的好妹妹,你身边的丫鬟什么时候腹痛离开了都不知会你一声,你还放心?”
程月琳挪着身子巴到她身上,“姐姐教训的是。”
一时之间,小亭子里头笑语连连,叹息声也是接着一声又一声,姐妹之间像是有着说不完的话题,聊了大半个下午都不觉得累的。
只是随着曲家和应家定亲宴晚上宴席的开始,皇帝那边总算是得到了消息。
借着淑妃的手,火速请宁德太妃进宫。
宁德太妃刚进了淑妃的寝殿,就看见主位之上神色有些萎靡不振的皇帝。
淑妃在一旁跟她行礼。
宁德太妃没搭理淑妃,开门见山,“我知道陛下今日来唤我是为了什么。无非是想要指责我办事不力,七皇子妃的圣旨竟然还没有找到时机颁布下去。”
皇帝冷着脸,这段时间程宥泽变相的软禁让他有些力不从心。
但清闲多年的他哪里是掌政太子的对手,他都怀疑,若不是太子上位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头,他或许早就被太子弄死了。
所以他才迫切的给程穆环赐婚,想要通过赐婚来为七皇子增添势力。
只是他在宫中苦等多日,未曾等到七皇子妃的消息,竟然先等来了曲家和应家定亲的消息。
“是朕给了太妃荣华富贵,如今朕不过落寞了些许,太妃就忍不住要来踩朕一脚吗?”他冷冷的扫视着宁德太妃,想要从宁德太妃眼中看出一丝一毫的心虚和愧疚。
但是没有。
宁德太妃只是泰然自若的上前。
“陛下,我之所以不去曲家宣旨,为的可都是陛下的父子之情啊!”她从容的下跪,看着上位的皇帝,冷静的为自己辩解,“陛下和淑妃娘娘在宫中多时,兴许不知这京中传言。”
淑妃蹙眉,她看了一眼皇帝,脑中飞快思索着宁德太妃口中的话,“不知太妃说的是什么传言?”
“自然是七皇子殿下和静则郡主的传言。”宁德太妃无视淑妃,只看向皇帝,“我知陛下在元旦宫宴上和七皇子生了嫌隙,七皇子如今不愿入宫不愿上朝,就是不想见到陛下。”
“那此时此刻,哪怕陛下有意偏帮殿下,怕是殿下也不愿意领情。”
“七皇子和曲三娘子她们一向没有什么传言,先前问询的时候七皇子便是一心扑在陆二娘子身上。”
“陛下若是一道旨意下去,让七皇子娶了他不喜欢的人,难道就不怕父子嫌隙加深?”
宁德太妃顿了顿,终于看了一眼淑妃,“难道淑妃娘娘也觉得此时此最应该做的是争权夺利,而不是修复陛下和七皇子的父子感情?”
淑妃没想到矛头到了自己身上,立刻柔声为自己开脱,“我自是希望陛下和环儿能够和好如初的。只要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环儿能不能顺陛下的意取代太子,妾都不在乎。”
“既然淑妃娘娘也在意天伦,那陛下当务之急就应是和七皇子摒弃前嫌。”
“否则即便日后是七皇子掌权,但他和陛下的父子情分消耗殆尽,陛下又如何能圆满呢?”
宁德太妃听着淑妃话里头的故作柔善,心里只是冷笑一声,继续道,“静则郡主是沈家人,她若是嫁给七皇子为正妃,想必沈家会顾念着她对七皇子多多少少松泛一些态度,日后未尝不能为七皇子所用。”
“况且,陛下当初突然封她为郡主,不就是想要通过她多多少少牵制一下沈家人吗?”
“陛下,沈家是太子党,沈家的娘子怎么能做环儿的妻子?”谢淑听到此话,跟着就在一旁跪下,“她怎么会真心对待环儿?”
宁德太妃挺直腰板,“沈家的娘子如何就不会真心对待七皇子了?陛下有所不知,静则郡主当初为了见七皇子一面,特地换了侍女的服饰前去,若不是真心相待,一个世家贵女怎么可能屈尊降贵的这样去见人?”
“听闻邹夫人原本是属意静则郡主为世子妃的,但静则郡主因为不从,已经和邹夫人闹僵了关系,而七皇子这些日子动不动就差人送礼进沈府,这样难道还不能说明他们之间的情意吗?”
皇帝默了一瞬,而后看着底下跪着的两个女人,挥挥手让她们起来,皱着眉思索事情的同时发出最想不通的问题,“太妃言之有理,现下给环儿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修复朕和他的父子情分。”
“你说的赐婚或许是一种办法,但你能确定这个赐婚就是环儿想要的吗?”
“有谁能比得过福安郡主呢?”
皇帝问出口来,提起陆青黛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像是浸在了幻想的海洋中,眼中的生气都多了几分,宛如病木回春。
宁德太妃听到这个问题,低眉调整身姿的同时,看了一眼明显快站不住脚的淑妃。
她不紧不慢的抬起头,笑的温和慈祥,眼角的皱纹似乎都透露着欣赏。
“陛下说的是。”宁德太妃附和一声后提出质疑,她老谋深算般的笑,“可是陛下喜欢不是吗?”
“陛下喜欢,太子喜欢,七皇子也喜欢,但最终得到她的只能有一个。”
“现如今太子他们将人护的紧紧的,陛下就算是有心相让,七皇子也守不住啊。”
宁德太妃看着因为自己吹捧了两句,就又忍不住开始做美梦的皇帝,心里暗暗唾弃着。
他还真以为自己很神呢,还什么给了她荣华富贵?她宁德太妃的荣华富贵都是自己亲手争夺来的,关他什么事?
她当年因为自己的荣华巴结他,那如今自然也能为后辈的荣华利用他。
他们说白了也不过是利用的关系,没有了权利欲望的加持后,看不见一丝真情,她怎么可能会为他卖命一辈子?
“既然如今七皇子喜欢静则郡主,那就把静则郡主赐给七皇子做正妃,这样做,父子关系可以弥补,您想要的人日后再找机会得到,于您不是也有好处吗?”
皇帝还是犹疑,觉得程穆环不可能因为就被一个沈静给打发了。
宁德太妃只是静笑,而后看向淑妃,“陛下若是不放心,等赐婚之后,大可以陪侍太后娘娘的名义唤静则郡主入宫,届时让淑妃娘娘好生培养,七皇子定会满意的。”
“毕竟,静则郡主作为替身,就要发挥她最大的价值,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