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旁边队伍的击鼓声忽然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处吸引过去,江知念想要嘱咐的话,尽数被淹没在了这冲天锣鼓之中。
这是快要开始了。
荣安侯府这边并没有为此次赛舟统一衣裳,其中的人几乎都是陆君砚的暗卫,于是都是一身黑色骑装,在一众黄绿之中,格外醒目。
但最为醒目的,还是陆君砚这一抹红色。
他立于最前端,舟身微晃,他下盘却极稳,负手而立,如履平地。
身后发丝与红绸齐扬,少年英姿飒爽,已有鲜衣怒马之样。
只是,他那一双眼,成了他的遗憾。
……
众人集齐之后,随着号声起,陆君砚手中重锤落下,击响荣安侯府的掌舟鼓!
赛舟盛会正式开始,两岸聚集了不少人,有人呼喊,有人议论,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文江桥上的公子小姐们,都齐齐盯着这六条龙舟齐发!
一开始,六条船的距离并为拉开,三两齐进,三两稍慢一丈,荣安侯府的龙舟就夹在其中,不过须臾时间,荣安侯府和勇毅侯府的龙舟便从中脱颖而出!
勇毅侯府的龙舟在前些年,一直都是三甲,且今年宋慧被封太子妃,气势更足,势必要在今年拿下一甲!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从未参与过赛舟盛会的荣安侯府,也能占有优势?
特别是陆君砚,他身子并不想所有人想象那般瘦弱,反而是结实挺拔,鼓面虽不大,但是他每一下都落得刚好,直击正中,才能发出最响亮的鼓声!
若非他在赛前将身后系发的红绸扯断半根,就那样蒙在眼睛上,大家都以为他眼睛无异!
不过,赛舟行程不足一半,有些舟要等到后半程才发力,此时尚不能下定论,只能屏住呼吸,看着龙舟行进。
沈怀安紧紧盯着六只龙舟,坐着的身子微微前倾,看到陆君砚掌的龙舟居然在前面,他皱了皱眉,侧眼去找江知念。
可方才江知念所站的位置,早已没了人影。
“江知念人呢?”
“回殿下,江姑娘去寻陆世子了。”
“连个瞎子掌的船都划不过,真是废物!”
侍从连忙道,“殿下,这才刚开始呢。”
果不其然,他刚刚说完,赛程过半,余下的几条龙舟纷纷发力!而文江河两岸布置下击鼓的人,也都纷纷发动了!
鼓声震天,甚至盖过了呼喊声!
从准备到正式赛舟,莫约过了小半时辰,此刻她已经寻了一个空旷人少的位置,时刻注意着荣安侯府的情况。
一开始还好,现在因为这些鼓声,似乎扰乱了陆君砚的听觉,他的节奏乱了一些。
掌舟人的节奏乱了,其余人自然也乱了,速度也就下去了。
原来,两旁的鼓声是这个用处,不只是为自己的队伍加油,更是扰乱对手的判断。
旁人也就算了,只需要看一眼便能明了,但偏偏陆君砚眼睛看不到!
舟上,何昱见此情况,正欲沉声提醒陆君砚,却听到一个空灵的笛声在钝杂的鼓声、吵闹声中破空而来!
这笛声高扬,如同一把利刃,直接划破了节奏纷乱的鼓声!
陆君砚说过,他因为患有眼疾,听力异常灵敏,此时两旁乱鼓扰乱了他的判断,那这笛声就如夜中明灯一般,方才飞出,就叫他捕捉到了!
他立刻调整节奏,只停顿了一下,下一瞬便重新找回了节奏!荣安侯府的龙舟原本已经落于后面了,可随着这笛声的到来,他们便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
纷纷使力冲刺!
是谁在吹笛?
沈怀安凝眉,不禁起身扶栏,朝文江河两岸寻去,只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清丽的身影。
她换了一身红衣,立于靠近河岸却空旷之地,抬手吹笛,笛声高扬快进,竟比击鼓更叫人热血沸腾!
河风吹得她的衣衫猎猎作响!发带飘逸发丝稍乱,长睫稍垂,却叫人感受到她惊心动魄的美来!
沈怀安又不禁想到围场上他那一箭,刺破她的银冠,叫她发丝纷飞的模样,或许此刻江知念披散着头发,会更加美。
沈怀安咬了咬牙,忽然他勾了一下唇,极淡极淡的笑意。
终于,他不得不承认,江知念美得,令他疯狂心动——
是,他是喜欢江知念的,尽管她虚荣,她冷漠,她对自己不屑一顾!
随着笛声渐入尾声,赛舟也落下帷幕,众人也都纷纷看向了笛声的来源,竟然没有发觉赛舟结束,再去看结果时令人咋舌!
竟然是都不看好的荣安侯府得了一甲!
掌舟人是那个瞎了眼睛的陆君砚!
龙舟悬停,陆君砚眼睛上的红绸在最后一刻散落开来,强光入眼,他目光落到那个倩影身上,她缓缓垂下执笛的手,任由河面的风吹拂在自己脸上。
接着,她便转身离开,也未曾再看一眼赛舟的结果。
因为对于江知念来说,赛舟的结果并不重要,并不会影响她对于陆君砚的任何看法。
何皎皎惊喜道,“阿兄,我们赢了!我们拿了一甲!”
结果何昱没有回应她,她好奇看向何昱,却见他盯着一个无人的地方,久久不肯挪眼。
“阿兄?”
何昱这才收回视线,他轻轻一笑,“皎皎,你说得对。”
若是当真心悦一个人既无法掩饰,也不能放下,或许应该如皎皎所说,争取一二。
如今圣上恐怕最愁的便是,如何赏赐何家。
赛舟盛会结果出来了,应由太子宣布三甲并奖赏彩头,侍从拿来了彩头,却不见了沈怀安的身影。
……
江知念特意换了这身素红的衣袍,赛舟结束第一件事,便是回到方才的地方换衣裳,一会儿赛舟的人都回来了,她就不方便了。
才褪了外衫,门便被敲响。“是折柳吗?在外头等会儿。”
她出声道,此刻能出现在这里的,大抵是折柳有话同她说,可江知念一向警惕,外头没回话,她也没再褪衣裳了。
反而是将外衫重新拿起来,匆匆套上。
方才套上,系带没系上,身后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江知念手中一顿,不是折柳,折柳不会不出声,亦不可能是陆君砚。
只要听到屋子里有人,一般人也不会再进来!
她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回头,整个人就被身后的禁锢在怀中,只听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江知念,你帮陆君砚作弊。”
是沈怀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