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陛下要先答应臣妾一件事。”
裴珩看向她。
许青栀轻声道:“陛下知道了可别生气。”
裴珩觉得今日这人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宠溺着说了句:“朕岂会舍得生枝枝的气。”
这些日裴珩对许青栀可谓是百依百顺,宠得不得了。可越是如此,许青栀越是担忧。
等他知道她骗了自己,反噬只会更厉害。
......
用完膳,两人便去了皇家马场。
阳光明媚,天气正好。
一位身穿轻甲的武将牵了匹白马来。
武将抱拳道:“参见陛下,贵妃娘娘。”
裴珩介绍道:“这位是曲统领,朕的得力干将。”说着,还拍了拍男人的肩头。
曲统领人高马大,蓄着茂盛的胡须,浓眉大眼,肤色稍黑,一板一眼瞧着有些凶狠的样子。
但在帝王面前,却有种大狗狗的感觉。
许青栀莞尔:“曲统领。”
武将微微红了脸,却因脸太黑看不出来,他僵着脸说道:“这马儿名叫乘风,性情温顺,贵妃娘娘可放心。”
许青栀点了点头。
曲统领将马匹交给裴珩后便识趣地退下了。
裴珩翻身上马,对许青栀伸出手:“来。”
不远处,曲统领和自己的副将看着草场上的两人,神色难辨。
“你有没有觉得,咱们陛下待这位贵妃娘娘不太一样?”副将说道。
曲统领满脸络腮胡看不出神色,倒是没接话。
副将抱臂倚着树,随口吐槽了句:“宫里的娘娘们就是闲得慌,咱们这都是烈马,要找一匹温顺点的还真不容易,贵妃娘娘金尊玉贵的,我敢赌,她怕是学不到半刻钟就受不住了。”
“少说点,你没事干吗?”曲统领瞪他一眼。
副将撇撇嘴:“将军不也没事。”
曲统领猛地给了他一脚:“老子要护驾!”
副将揉着屁股,嘀嘀咕咕:“陛下还用你护着么?”
马鞍上特地垫了层层软垫,可骑得久了,还是不免会磨腿。
许青栀感觉腿根处逐渐有些灼痛,却忍住了,她本就是能吃苦的性子,这点疼不算什么。
裴珩手把手教许青栀如何骑马。
她是个有天赋的,而且胆大。
裴珩亲自带着她走了两圈,很快便掌握了诀窍,可以独自骑马了。
等副将回到了曲统领身边时,不禁面露诧异。
他还以为贵妃娘娘早就闹着走了呢。
没想到她能学到傍晚,这太阳都快下山了。
副将见惯了那些娇弱的女子为了讨帝王欢心,一时兴起来学骑马后又哭哭啼啼的样子,他原以为贵妃也是如此,现在才知他的偏见有多狭隘。
副将不由得对贵妃刮目相看。
曲统领道:“我觉得她有些眼熟。”
副将愣了一下:“见过?”
“这应是我第一次见贵妃才对。”曲统领的目光跟随着那道身影,神情若有所思。
帝王和贵妃骑着马,往远处走去,附近都是皇家禁军,按理说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然而,暗处却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穿着太监服远远跟在身后。
这草场上的太监也不少,多是来照料马匹,维护场地的,没人特地注意到此人的异常。
皇家马场乃先帝时期所建,裴珩登基后又在此基础上扩建,将方圆十里的草地圈为禁地。
青砖甬道笔直如弦,直通草场深处那座金顶望楼。
暮色四合时,马场仿佛笼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望楼悬起的九盏九龙纹宫灯次第亮起。
二人御马而来,将马匹拴在底下,朝望楼上走去。
这楼极高,可俯瞰半个皇城。
清风徐来,带着野草的芬香。
裴珩甚少有如此放松的时候,牵着许青栀的手上来,温声道:“这里没有君臣,我们随意些。”
男人金冠高束,玄色锦衣,凭栏而坐,比以往多了几分随性闲适,让人暂时忘记他是高坐明堂的帝王。
“我以前常来这里,皇宫虽大,却无我容身之所,唯有来这才能获得片刻宁静,比起那金銮殿,其实我更喜欢这里。”
“只是登基后,我却甚少过来了。”
太阳下山后吹过来的风会有些冷,裴珩便牵着她的手进了望楼里的暖阁。
里面除了地方小了些,但摆设皆和宫中寝殿并无太大分别,而且能看出生活痕迹,虽没有宫人守着,却也常来打扫,屋里很干净。
许青栀将披风脱下,挂到了一旁,打量着四周。
陈设简单雅致,书架上摆满了书卷,倒是不太像裴珩肃杀狠厉的风格。
“你是第一个踏足这里的女人。”对面的裴珩说道。
他大马金刀的坐于榻上,慵懒向后一靠,朝她伸出手。
许青栀走了过去,自然地牵住他手坐在腿上。
裴珩垂眸看着她,眼神渐渐炙热,手往她衣襟里探。
屋里的气温一寸寸拔高,窗外天寒地冻,屋内热火朝天,被翻红浪。
二人难得温情,裴珩待她亦是温柔了许多,会考虑她的感受了。
半晌方停。
许青栀原本被风吹得有些白的脸此刻浮上绯色,唇瓣娇艳,脖颈上红痕交错。
两人皆是汗湿一片。
许青栀心里思绪杂乱,心想这或许是最后一次的温存。
裴珩却没注意她的异常,长臂搂着她,脑袋往后一靠,一条长腿曲起,似是回忆起了什么,缓缓道:
“我九岁时随父皇南下,同行的还有几个皇兄皇弟,可他们回程时独独把我忘了,我身边只有一个侍从,不幸又遇到了扒手,身上盘缠连带着皇子信物都一并被盗,落魄至极。”
思及此,裴珩摇头轻哂,脸上却无难堪,甚至能看出几分留恋的表情。
“虽风餐露宿,落魄了些,却是难得的自由。”
裴珩在许青栀面前时极少提及自己的过往,当然,他在外人面前更不会谈论这些。
许青栀脑袋倚在他胸膛,静静听着。
裴珩又道:“只是这自由却要付出代价,那时正值入冬,饿了两三天,又受了寒,我便病了,高热不退。”
“我那侍从四处求人,甚至求到了当地县衙,可对方不信我是皇子,还说我若是皇子,他便是天王老子,又命人用乱棍将我们赶了出去。”
“那时我险些就病死了。”
许青栀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裴珩顿了顿,“后来的事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在一破庙醒来,旁边生了火堆,没那么冷了,身上衣物也换了干净的,手边还多了两个咸菜窝窝头。”
他没说的是,当年因高热昏迷不醒时,总感觉有一只温软的手压在他额头试探,或是轻轻地替他擦汗。
他那侍从常年习武,手上都是厚厚的茧子,触感怎可能那般细嫩。
而且那就是个大老粗,当年他严重怀疑,他病情加重就有侍从的功劳。
印象里那个温柔的小手,分明是女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