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片刻,魏月昭终于开口,她看向二人道:“好与不好,我都已经不是魏家的人了,二位也不必费心。”
闻言魏瑾神情紧张,连忙道:“就算与魏家断亲,我也还是你阿兄,娘也还是你娘亲,阿昭,你.....”
他本想让魏月昭不要任性,可话到喉间又咽了下去。
他如今,还有什么资格让她不要任性?
是他们识人不清伤害了阿昭,对她百般责骂,夜夜回想起来都后悔地捶胸顿足。
可恨自己从前竟还对阿昭动用了家法,让她血肉模糊,想起那些过往,他欲言又止。
道:“阿昭,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不知道她是那样的人,阿昭,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们都被她骗了......”
见魏月昭并不答话,他微微牵强一笑,“没事,阿兄做错了许多事,不管你是打是骂阿兄都认着,只要你解气....”
魏瑾默默低着头,双拳在袖中紧握,眼中满是深深的自责与愧疚,他拿起魏月昭的手扇在自己的脸上,仿佛没有痛感一般。
魏月昭皱眉收回了手,眸光一寸寸变得冰冷。
若是他这些说得再早一些,或许自己还会心软,可现在她竟平静得像死水没有一丝涟漪。
秦毓也点了点头,红着眼道:
“阿昭,我在祥云街买了处宅子,我们三个便在那里好好生活,再没有旁人打搅了。今后无论你想做什么娘都应你。”她声音渐小,微微看向魏月昭,再道:“你说好不好?”
还不待魏月昭回答,魏瑾接着道:“陛下赐婚不可违,阿昭,你别担心,若是你不喜欢谢世子,我陪你到金銮殿承情。”
“若你还不解气,我便亲手去了结魏姝的性命。”
“今后无论你想干什么,阿兄都依着你,好不好?”
他的声色近乎祈求,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魏月昭。
可如今已经晚了,魏月昭深吸一口气,猝然笑了起来,她看向外面发黑的天空,竟不觉得有一丝冷意,想到谢珏时心中微微升起一丝暖意,“谢世子是我心悦之人,嫁给他是我所愿。”
“我自请断亲,便是与你们任何人都无干系。”
“还请今后,不要再来了。”
她退后一步,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决绝地回头,魏瑾想要伸手拉住她,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只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
秦毓已经泣不成声了,“阿昭,是娘错了,娘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她脚步沉重,竟连追上去的力气都没有,那些荒唐的往事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她做的究竟有多错。
朱红色大门缓缓关上,魏瑾回神便想跟着进去,可两个侍卫守在门前,满脸正然,拔出的剑锋锋利无比。
“世子之令,擅闯者,杀!”
天色阴沉,肃杀之意尽显,魏瑾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缝隙慢慢消失不见。
秦毓趴在门前,怔怔地小声呢喃,“阿昭,没事的,娘等着你回来.....”
魏瑾不知想到了什么,竟不管不顾地向雨中冲去,一路狂奔到衔月小院。
这里是段砚淮在外的住处,他一直都没回过段家,刚推开门便迎来一阵浓浓的酒气,魏瑾一眼便看到躺在院中摇椅上的段砚淮。
他已经全身湿透了,面上还有乌青,似是察觉到有人,他急忙看了过去,没想到来人却是魏瑾。
他在往后看了看,还是没有人影,没有见到想见的人,顿时心口又落了下去。
魏瑾冲上前来一把攥住他的衣襟,竟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段砚淮,你还敢在这里喝酒!你不是说最喜欢阿昭了吗?你怎么不去把她夺回来?”
“你这个负心人!浑蛋!”
他好似已经疯了,满脑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想叫段砚淮让魏月昭回心转意,只要她回来了就好,他们自然可以日日见到她,如今谢珏的人守在月居门前,他们便是想见一面都难。
段砚淮偏着头,嘴角流下一丝鲜血,嗤笑一声,“她不会回来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嘲笑,眉间拧紧,面色委屈,“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会回来了。”
隐隐透着一丝哭腔,可他躺在雨中,连那一丝滚烫的泪都变得冰凉。
魏瑾心中一梗,微微踉跄了一下步子。
“不、不!我一定会让她回来的!”说着便冲了出去,竟没有一丝来过的痕迹。
段砚淮微微怔愣,又仰头喝下一口气,似乎又回到了上一世的那个梅雨天。
他一边爱着魏月昭,一边又不得不说出那些伤人的话,他看见魏月昭哭了,他想上前安慰想解释想抱住她,可他只能生生忍住。
那个时候,自己为何还没有醒悟过来?
这一世也重蹈覆辙,伤人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明明,他深深地爱着魏月昭啊。
段砚淮一双眼红得透彻,缓缓将怀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东西包裹着一层又一层的厚布,表面上还沾染着些许泥泞,直到最后,竟是一张字条。
娇憨的女孩似乎在耳旁说着,“段砚淮,要是你今后欺负了我,那这个东西便能饶你一命!我呢,看在这个的面子上也不会追究!不过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段砚淮嘴唇弯起,淡淡地笑了起来,竟张口道:“好,都应你。”
他恍若在梦中,不知今夕是何年。
字条上的字迹渐渐模糊,雨水冲刷了一切,竟一点也没留下。
这是他的生辰时他与魏月昭一起去梵净山求地签,她还古灵精怪地在上面替了字,歪歪扭扭,还说这是他的免死金牌。
他那日连夜去将它挖了出来,十指血肉模糊,他不甘心就这样失去魏月昭,他本以为,有了这个东西就能挽回她的。
“阿昭、阿昭、阿昭.......”他近乎疯狂地呼喊着。
雨水冷不透他的心,段砚淮指节微微弯曲,心口竟还罕见地热了起来。
他登时便站起身来,没来得及更衣,从屋内只拿了些许银两与防身之物,便急匆匆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