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欢其实并不怕高,也不是第一次被楚念旬带着往树梢上去。
可今夜也不知是不是楚念旬的速度过于快了,迎面扑来的风吹得脸上竟然有些疼,她只得乖乖闭着眼睛任由他将自己往那不知名的地方带去。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木清欢便觉得身子陡然下沉,再睁开眼睛时,周身的密林已经看不见了,眼前赫然是一个几十丈高的山巅断崖。
“这是......!”
她忍不住快速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悬崖的边上,耳边传来阵阵水流拍打岩石的声响,又被山谷无限放大,只觉得有种身在鼓阵之中的错觉。
这空旷地带,没了树木的遮挡,月光如银纱一般倾泻而下铺满了整个峡谷,两壁的峭岩似事被一柄巨斧从中间劈开一般凌厉耸翘。
百米之下的河流在深渊中奔涌,水雾腾起虹晕,竟在这夜晚时分映出隐约可见的七彩流光。
对岸岩缝斜生着古松,松针积着些腾起水雾凝结成的水滴,被风一吹便簌簌落成星雨。
楚念旬负手站在木清欢的身后,看着那万丈悬崖不语。
若是在青阳府之时,马匹被下了药他们却没有及时发觉,待队伍行进到了此地,便是药效发作的时辰。
这悬崖若是跌下去,只怕两年前的那一幕又会重蹈。
可今夜,楚念旬带着木清欢来这儿却不是为了告诉她这些。
他缓缓往前走了几步,与她并肩站立,开口道:“此处名为「虹泉」。”
木清欢听得此言,激动得伸手一下就攥紧了楚念旬的衣袖。
她曾在一本游记野志中读到过此地的记载,说是有处峡谷会在夜半生虹,她那时心中还抱有一丝怀疑,想着什么彩虹能在半夜时看到,怕不是那着书者吃了毒菌子看见的幻觉。
没想到这处竟真的存在,且藏在这深山老林的腹地之中。
果然......古人诚不欺她啊!
楚念旬的大氅被一阵风吹得鼓起,泛起猎猎声响,他突然将手中剑柄指向西北的方向,沉声道:“定西军驻地往西,有处更大的裂谷。雨季时百瀑齐鸣,江言说,那崖壁上还生着血灵芝。”
木清欢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忽然感觉掌心被楚念旬塞入了一个硬物。
她摊开手掌,借着月光看去,只见是一枚狼牙做成的坠子,上头穿着根崭新的皮绳,像是新鞣制出来的。
“漠北猎人信这个能辟邪。这头狼,还是当年我初到西疆之时猎到的。狼首给了部族首领,这牙便是他后来赠予我的。”
楚念旬指尖拂过狼牙上经年被磨损出来的凹痕,转头看向木清欢的侧脸,神色不经意间挂上了一丝郑重。
“等京城事了,我就带你去漠北猎雪狼。”
河风突然转急,将楚念旬的话吹散开来,可木清欢还是听清楚了。
木清欢的双眸顿时染上一丝盼望与期待,高兴地道:“我还听说漠北有种沙枣,果实能酿好酒呢,到了那边我定要试试!”
楚念旬好笑地摇了摇头,“只怕酿成了,你也喝不得,倒是便宜了那群酒鬼......这沙枣蜜酒,入喉如吞火一般,若是你,只怕半盏就醉得人事不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眼含笑意地看着木清欢脸上渐渐浮起一丝愠怒,又接着道:“那儿还有种白骆驼,奶汁甘甜,与血灵芝同煮可续经脉。平日里用来煮茶,味道也很是不错。”
木清欢听得楚念旬突然就开始推销起了西疆的各种好处,心中不免阵阵发痒,只恨不能明日便掉头朝着那边去,好早日喝上那甘甜的骆驼乳茶。
“你这是要改行当游医?那江言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木清欢打趣道,脑海中浮现出江言面无表情地给楚念旬一一介绍着西疆各种药材的功效,甚至还手把手地教他如何做奶茶,便觉得这场面应当甚是违和。
楚念旬看着天边的一轮明月,感觉这夜风已然有些凉了,伸手解下大氅裹住她。
“不当游医,当个猎户也好。每日猎些野味,采药,看虹泉起落......”
木清欢往他怀里靠了靠,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好......”
于是,二人在这林间赏景赏得乐不思蜀的后果便是,待木清欢与楚念旬返回陷阱起了猎物,再回到他们扎的临时营地之时,那篝火堆周围坐着的三人正面对着满地兔骨面面相觑,活像三只等待投喂的大型犬只。
.......
篝火堆上重新架起了一块溪边捡来的石板,上头一汪油烧得滋滋作响,韩律举着半只山鸡手舞足蹈:“夫人这腌料神了!老子能吃下一头牛!”
木清欢正往鱼腹塞紫苏叶,笑着看了看韩律的表演这才道:“这叫炭火盐焗。”
她边说着便将江言赠与她的那一小罐于阗粗盐撒了些在青石板上,“咱们这是就地取材,也只有这砚石能暂且当个替代品。漠北若有火山石,用来炙烤肉类滋味更佳。”
在一旁打下手的江言突然捏着鱼尾提起来,左看看又瞧瞧皱眉道:“鱼鳃发红,虹鳟这个季节不该有啊......”
他正仔细研究着,可话音未落,刘显就伸手叉过那青石板上已经烤好了的鱼送进嘴里咬了一口,下一瞬就被烫得直哈气,说话都断断续续的:“管、管他的虹鳟绿鳟,进了肚子都、都是好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