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双儿轻笑:“容王,你又何必这么假惺惺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成全你,你不是一直想让太子和殷千雪退亲吗?既然如此,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究竟要在殷千雪和陆轻竹中选择谁?”
陆轻竹抬眸望向萧冕,他还是没有看自己,目光直直凝着殷千雪。
没有丝毫犹豫,一道冷冷的声音从他薄唇中吐出:“把殷千雪放了。”
季双儿笑的张扬:“容王,陆轻竹毕竟是你的未婚妻,你竟舍得?”
萧冕眉眼沉沉,没有答话。
季双儿挑了挑眉:“可惜啊可惜,陆轻竹对我而言再没用处,原本我想剥了她的皮,可后来我发现她也不过是你的工具罢了,一个无人在意之人对我而言也无用,倒也歇了对付她的心思。”
说罢,颔首示意一旁的男人将绳子解开。
陆轻竹手上一轻,还没站稳脚跟,就被那男人随意往萧冕那一推。
她脚下一个趔趄,手忙脚乱时,两侧的人都在看她。
季双儿自然是嘲笑和不屑。
萧冕眉眼淡淡,却比季双儿的嘲讽还要灼人。
她尴尬的立在两波人中,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男人眸中并无开心之色,眸色反而更加深沉了些许。
“萧……萧冕哥哥……”
萧冕却越过她盯着季双儿道:“季双儿,你最好不要挑战本王的底线。”
陆轻竹的心倏地加速下沉,因此话愕然的瞪大了杏眸。
一旁的叶仁剑眉微蹙,盯着呆滞在原地的陆轻竹,沉声道:“陆姑娘,您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千雪姑娘担心你出事,寻找你的间隙中被季双儿抓走了,您就别在这碍事了。”
碍事?
陆轻竹愣了愣,回眸瞥了一眼被绑在木柱上的女人,那惨白的面色让她初醒时大吃一惊,却不想竟是因寻找自己而被季双儿抓来的。
不然,以萧冕对她的保护,季双儿是很难得手的。
实在……是个傻姑娘。
陆轻竹耳畔嗡嗡作响,她默默的踱至了角落中,眼框微微湿润了些许。
在场无人注意到她的情绪,季双儿知晓自己今日彻底败了,可饶是如此,依旧不想让萧冕赢的那么开心:
“萧冕,这殷千雪竟与令妃长的七成相似,实在令我惊讶,今日,我要你亲眼看着她如何成为我手下的亡魂。”
陈许听言,不由凝了一眼身侧的男子。
将军原本听闻陆姑娘出事后匆忙找了出来,谁知叶仁不待在千雪姑娘身边保护竟跑来了将军这边,他们在农舍中找到了陆姑娘的贴身丫鬟,那副惨状让陈许都心下坠坠。
没有找到陆姑娘,千雪姑娘的丫鬟却跑来与将军说,千雪姑娘不见了。
好在千雪姑娘足够聪明,一路上留下了不少线索,他们一路找来,始作俑者果然是季双儿。
这季双儿不仅绑架了殷千雪还绑架了陆轻竹,还极为得意的让将军在两人之间选一个,将军选了三次都选择千雪姑娘,陈许便知晓这个季双儿是外强中干,且这次真正的目的是殷千雪。
见将军双拳握紧,额际上的青筋突突直跳,陈许心头慢慢溢上了一抹担忧。
以前将军将千雪姑娘保护的极好,今日这般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季双儿很满意萧冕的反应,今日,她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若是萧冕心爱之人与她一起死了,萧冕必会痛苦一生。
她迈步走向女子,这女子容貌娇艳不俗,不禁让她想到十几年前的令妃,她的死状在她脑中转了一圈,心中遗憾不能让面前这女子再将那刑罚重新领受一遍。
她的手掌慢慢抚上女子的面颊,那女子滞了一下,蓦地问道:“太子想让你杀了我?”
季双儿唇间一笑,不置可否。
这女子倒是个笨的,临到此刻才知晓他们的目的。
破坏陆轻竹与萧冕于太子和自己来说,都是小事,这二人的婚约关键还在于殷千雪,她之所以最后没杀陆轻竹,也是知晓此关键,二是怕杀人后被镇国公府追杀,离不开大彦。
今日此事一出,若陆轻竹是个有心的,应当如何也继续不下去与萧冕的婚事了。
萧灼交给自己最重要的任务是,利用此事将殷千雪除了。
殷千雪还有哪里不明白的,突然疯狂的大笑了出声,太子的计划她早就知晓,太子与季双儿合谋欲让萧冕在自己和陆轻竹之中二选一,彻底绝了陆轻竹的心思,她一直积极配合,却不知,太子最终的目的,竟是自己。
他要杀了自己!
不远处的眸光中,萧冕的担忧更甚,她好似看到了依靠般,心内涌起了一抹委屈,不免话语中带了疯狂之意:“哲知啊哲知,太子竟想杀我……哈哈哈哈,她竟想杀我……”
萧冕没有答话。
殷千雪泣不成声道:“哲知,你早就知晓太子的目的了吗?”
萧冕突然叹了一声:“千雪,太子不适合你,放手吧。”
角落里,陆轻竹比对着两边的人手,萧冕这边兵士很多,想必,他有办法救出殷千雪来。
季双儿优柔寡断的举动,不过是在为自己寻一线生机罢了。
自己于季双儿无用,留着殷千雪可能还会保她一命。
这一个多月来的别离,萧冕竟筹谋了那么多,也为殷千雪做了那么多。
原来他一直没有忘记让殷千雪和太子退婚。
而迎娶自己,也只是为了逼出太子的诡计罢了。
只是没想到,太子竟如此心狠手辣,竟要将殷千雪铲除,只为了将孟筝扶上太子妃之位。
现在殷千雪知晓太子的无情毒辣,应该清醒了吧。
陆轻竹不想在此处待下去了,远处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她也并不想听了,她只想找秋水。
这世间,估计只有镇国公府和秋水最在意自己了。
可此处偏僻,她并不知晓该如何离开,不得不求助身侧的叶仁:“叶大人,你可知从何处下山?”
此时境况已经焦灼,叶仁抿了抿唇,复杂的望她一眼:“陆姑娘,您要去何处?一会儿您与将军一起离开。”
那时她在场只会扰事,二人诉诸衷肠之际,自己在场算什么呢。
陆轻竹心意已决,她别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想要找到秋水。
叶仁说她不动,指了指身后的蜿蜿蜒蜒的石子路,“从那一直往下走,便会到达悦澜园。”
陆轻竹点点头,提起裙摆头也不回的离开。
空中是淡淡的流云和浅浅的微风,陆轻竹一路疾行,伤口处越来越痛。
她额头和双手都已出了汗,人虚脱的再也站立不住,只能就近找一块石头坐下。
小手慢慢抚上肩膀,这儿就连碰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陆轻竹不由佩服自己顽强的生命力,微微喘了几口,提起步来继续行进。
到达悦澜园时,陆轻竹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头脑一片空白之际,一双大掌扶住了她的肩膀。
这种感觉很熟悉,待视线中有一道温润的眸光扫过来时,她隐隐松了口气。
孟怀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让她倚在他怀中小憩片刻,而后缓缓道:“陆姑娘去了哪里?孟某可找了你很久。”
陆轻竹抬眸望他,倦怠迷茫的神色好似在说,你找我干什么?
孟怀仁抿唇:“你的丫鬟昏迷了,嘴里一直喃喃着你的名字,为了找你我可是废了不少功夫。”
女子眼眸忽的闪烁了几下。
“我的婢女如何了?”
“情况尚好,无需担心。”
陆轻竹松了口气,心头那股压抑尽散。
她缓缓歪了头,而后盯着孟怀仁看,直到那男子被她看的浑不自在,陆轻竹才轻声道:“孟大人救了我的婢女,可否再救一下我呢?”
此话刚落,孟怀仁忽的心中一动。
女子的脸是近乎透明的惨白,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他什么都没问,点了点头。
陆轻竹徐徐吐了口气,她胸口撕疼的厉害,那抹伤痛似乎要将自己吞噬,她能走下山已是最后的倔强了。
若是继续一人独行,恐怕死在这都是有可能的。
她小步走在孟怀仁身后,终是觉得疲倦的很,走不动路了。
“孟大人的马车还有多远?”
孟怀仁回身望了眼她:“不远处就是了,陆姑娘可是累了?”
“是。”陆轻竹笑回。
兴是女子的眼眸太过澄澈,孟怀仁温和道:“若是孟某一路搀扶着陆姑娘去医馆的话,会不会被认为是登徒子?”
登徒子?
陆轻竹没想到孟怀仁的调侃方式如此的与众不同。
他想帮自己,为何还有诸多顾忌?
陆轻竹哑然片刻,失笑道:“我还道是孟大人顾忌轻竹有婚约在身,原来竟是顾忌这个?”
孟怀仁含笑,并不否认。
陆轻竹无奈道:“孟大人无需多虑,轻竹明日就回去退亲。”
这下轮到孟怀仁愕然了,他沉默片刻,便已严肃回道:“此事非同小可,姑娘还是要多加斟酌。姻缘来之不易,不可意气用事。”
觑着面前男子脸上的郑重之色,陆轻竹调侃道:“坊间传闻,我与孟大人已经私定终身,如何还能继续与他人成婚?”
此话一出,男人面色一黑,这流言困扰他良久,免不得被家中长辈诘问质疑,让他烦不胜烦。
如今被这女子提起,不自在之感又冲上心头,耳朵竟一时红了:“陆姑娘还请谨言慎行,孟某已在追查幕后之人,已有了眉目,到时会亲自给姑娘一个交代。”
陆轻竹轻轻“嗯”了一声,此事幕后之人她已知晓,但并不打算告知此人。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
孟怀仁凝着女子眼下的憔悴,无奈一叹,走上前几步,柔声道:“马车离此处还有一段距离,既然陆姑娘没有那些陈旧的观念,那孟某就勉为其难搀扶陆姑娘一程。”
陆轻竹知晓他在给自己台阶下,他凝着对方浅淡的神色缓缓笑开:“那就劳烦孟大人了。”
陆轻竹与孟怀仁在一家医馆停了下来。
那大夫看了她的伤后,直言她命大,若不是匕首偏离了几寸,她应当命丧当场。
此话有些熟悉,不禁让她失笑,看来老天也不忍她就此而去。
秋水躺在这家医馆后院的软榻上,这女子睡的安详,知晓她伤的严重,但生命无碍后,陆轻竹松了口气。
天色已晚,她与孟怀仁选择在此处停留一宿,大夫说她如今宜静不宜动,她便听从医嘱老老实实的待了下来。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秋水在此处,大夫说秋水伤的严重暂时不能挪动,免得伤口又撕裂开。
陆轻竹听罢难受了很久。
霞光几许,她与孟怀仁在大夫家中吃了晚膳,二人在庭院中闲聊了片刻,忽听那大夫说,门外有人找她。
闻言,陆轻竹起身至往门槛。
已过黄昏,天边的晚霞褪去,黑夜袭来,天空一半昏黄,一半漆黑。
萧冕负手而立站在阴影之中,他身后的叶仁满目复杂。
男人在凝到她后,大踏步至她身前,将她从头到尾扫了一圈,隐隐松了口气。
大掌慢慢抚上她的肩膀,男人哑声道:“你可知本王找了你多久?”
陆轻竹笑笑:“将军,轻竹无事。”
她自认为态度与之前并无差别,可萧冕却从中听出了疏离来。
他微微一顿,沉思片刻后,手臂将她带往怀中,嘴唇在她耳畔喃喃:“本王已托人带话回镇国公府,说你今晚要在容王府借宿一晚,伯母同意了。”
陆轻竹挑挑眉,两只小手搭在身侧没有像往常那般搂着他嬉笑。
萧冕沉眸凝了她半晌,又轻声道:“你之前跟本王讲过说喜欢吃罗汉斋,本王已命膳堂准备,我们这就回去。”
陆轻竹叹了口气,小手推开了他的怀抱。
她微微笑了笑,清浅如泓,没有其他,此时此刻,她其实什么都不怨,也什么都不恨,她只感谢老天给了她体面的机会。
“容王,这于理不合。”
萧冕心中突地跳了一下,眉头霎时紧拧,不准她逃离自己的怀抱:“还有半个月,你我二人就要成亲,有何不可。”
陆轻竹不想与他继续这幼稚的戏码,从他怀中退了开来,淡淡道:“容王先请回吧,轻竹还有事。”
萧冕在来时便知晓她与孟怀仁在一块。
他找到农舍时,已没有了陆轻竹的影子,只找到了秋水,孟怀仁那时恰好也在,秋水便被他交到孟怀仁手上让他照看一二,萧冕知晓她应是担忧秋水,于是柔声道:“秋水无事,本王已安排了人守在她身侧。”
陆轻竹愣了一下,还没搞清楚这句话的含义,已被男人霸道的攥紧了手腕,拉着她上了马车。
车厢内一时无言。
陆轻竹瞥了眼萧冕的侧颜,他正在提起水壶往杯中注水,很快,那只白玉杯便被男人递到了她手心。
她默默的接过,抿了一小口,而后抬起眸轻声问道:“千雪姐姐如何了?”
萧冕淡淡道:“她无碍,只是在知晓太子要杀她后情绪不稳。”
陆轻竹颔首,又抿了一口茶,柔声道:“你不陪在她的身侧吗?”
此话让男人侧头望了眼她,突然轻笑一声:“吃醋了?”
吃醋?
她现在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她细细品了一刻,似乎已经习惯了,再也升不起波澜起伏的情绪。
她没有回答,继续品茶。
萧冕突然叹了口气,大掌将她捞到怀中,薄唇在她发上轻轻印下一吻:“轻竹,回到府中本王会给你一个解释。”
其实她已不需要任何解释。
因为一切皆是事实,他能解释的也只是他如此做的原因,再无其他。
陆轻竹一时冷静的可怕,往日汹涌的爱潮今日有褪去的迹象。
男人耳聪目明,心思敏锐,只将她往怀中又扣了扣,见她顺从的依着他动作,薄唇挪到她的颈侧轻轻吮吸着。
陆轻竹避开了他,她轻声道:“将军,轻竹要离开了。”
“你生气了?”萧冕依旧紧锁着她,十分固执。
陆轻竹眨了眨眼睛,无奈的笑了笑:“将军,你放开我吧。”
“不。”他冷哼完,继续吻着她,从颈间吻到红唇,扣在她腰间的大掌越来越用力,眸中的欲色也越来越深。
他想起三天前二人在马车中暧昧的一幕,至今想起还让他心头荡漾。
指尖慢慢上移,到了她衣领处,轻轻一拉,衣衫随之褪去。
陆轻竹没有动作,她知晓萧冕有时霸道的可怕,她不想白费力气。
可男人却停下动作,她好奇一瞧,他正凝着自己胸口处的伤口失神。
大夫已经上了药,并用细布包扎了伤口,如今这细布上渗出了血来。
萧冕深深望了她一眼,重又将她衣领一颗一颗扣好。
他的手在颤抖,她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
可她竟没有什么感觉,实在是奇怪,若放在以前,她该是嫣然一笑,而后凑上前来轻声安慰他。
可她只任由他动作,不疾不徐品着茶。
她任着男人将她扣在怀中,闻着鼻端淡淡的木香,突然想将头偏离几许逃出这抹味道,可男人手掌纹丝不动,她只能作罢。
到达容王府邸时,夜色已彻底笼罩。
萧冕将她抱下了马车,往膳堂而去。
八仙桌上已布满了佳肴,陆轻竹沉默的坐于杌凳上,看着萧冕优雅的为自己布菜。
陆轻竹眸光不由恍惚了几许。
她想着萧冕虽然并不爱自己,可偶尔的柔情也会让她失神片刻。
或许,这便是她越陷越深,自欺欺人的理由。
就这样吧,萧冕哥哥,就这样吧。
陆轻竹打破了膳堂的寂静,淡淡道:“萧冕哥哥可还记得南苑之时,许给轻竹的承诺?”
回来一路上,陆轻竹一直礼貌客气的称呼自己为容王或者将军,这还是第一次称呼他为“萧冕哥哥”,这不由让萧冕心内欣喜,想到南苑之时女子奋不顾身替他挡下一刀的壮举,眸子不由柔和下来,手掌将她放在膝间的小手握紧,柔声道:“本王自然记得。”
“将军当时说过,可以答应轻竹任何一件事,如今可还作数?”
萧冕含笑点头。
陆轻竹突地抬起眸来,极为认真道:“轻竹如今想让容王兑现承诺,轻竹想与容王退亲,望容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