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坤兴从大名府开始跟着陈吉发,也算经历了不少战斗,但论起处变不惊的心态,还是不如。
尤其是这场战斗,场面恢弘,到处是血火厮杀,震人心魄。
半个时辰后,双方中军已经绞杀得难舍难分,而右翼的义军损伤过半,何立秋的近卫一营却死死的顶住了清军的数次突袭。
近卫一营的中层军官很多都是出自青县之战的老兵,他们并不畏惧与清军白刃战,甚至说还有些兴奋和渴望。
就在这时,观望许久的吴三桂部跑出几名信使,打着“李”字旗号,是员守备,他们挑着白旗,绕过交战双方,到了陈吉发面前。
见面一看,竟然是几个老熟人。
当初,陈吉发去关外刺探范氏商队的时候,曾经遇到过宣镇张北所的几名打秋风的兵丁,领头的叫做李国栋,还有个随从叫做李刀奴,便是这次的信使。
“李校尉别来无恙?”陈吉发认出了他,在望台上冲他微笑拱手。
“陈大人果然是大才。短短几年,就博得偌大事业,真是让卑职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这些话,莫不是来投奔我的?”
“大人说笑了。卑职如今是山海总兵吴三桂麾下守备,今日来,是替总兵大人传话的。”
“无妨,什么时候来投,我这里都欢迎。说说看吧,吴总兵有何事交代?”
“总兵大人问,若是两军此时并肩作战,陈大人能提供什么好处?”
这倒是符合吴三桂这厮左右逢源、军事投机的个性。陈吉发笑了笑,玩笑般说道:
“但请开口,只要陈某能做到。”
“自古武将所求,无外乎封王。”
“且不说陈某有没有封王的能力,就算有,总兵大人想乘一战之功,得封异姓王,是不是有些过了。”
“陈大人误会了,总兵大人只是想要个承诺。此战过后,中原将无人能阻拦您进京,但天下各地纷扰仍在,若您不嫌,总兵大人愿为您前驱,以求封王。”
“好。你回去告诉吴总兵,一刻钟后侧击清军,等大事抵定之日,我为他求封号。”
说完这话,陈吉发让身后亲卫取来笔墨,写下承诺,用信封装好交于李国栋。
“李校尉孤身传信,也是居功甚伟。若是大事可成,必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国栋本就是兵痞,为了前程利益,没有什么家国概念。
陈吉发厚待盟友已经是颇有口碑的事情了,见他如此承诺,心中激动,自然少不了要在吴三桂面前多说好话,促成合作。
事实上,封王这件事与合作社的体系是矛盾的。
但明帝国太大了,在交通、信息技术落后的十七世纪中叶,统治这么大一个国家,完全依靠中枢是不可能的,在偏远边境地区,仍然需要代理人来遂行统治。
否则,边境出现的叛乱,光是信息传到中枢,就需要三五天时间,再做出反应,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两个月才能投入处置力量。很多事情,已经拖大、拖炸。
因此,在陈吉发收拾完中原腹地的烂摊子之前,适度使用这些旧时代的办法,有利于团结更多的力量。
吴三桂是第一个向他投献的明帝国高级武将,而且,是天下强兵,还是辽东将门的代表。
这些军头将辽东视为领地,并不愿意朝廷侵害他们的既得利益。
高起潜用宁远作为筹码与清军谈判,实际上触动了辽东将门的利益,这也是吴三桂之所以观望,甚至暗中与陈吉发合作的最主要原因。
允诺他封王,只是给予了辽东将门占领辽东的合法性,并没有多付出成本,却能够得到辽东部队的拥护,对现在的陈吉发来说,是有利无害的。
历史上,吴三桂投靠的是满清,但现在,他看到了比满清更强大的陈吉发,因此改变了既定的选择。
至于以后,陈吉发相信,没有任何十七世纪的势力,能够抵挡穿越者麾下的钢铁洪流。
李国栋回去复命的空档,远方的地平线上再次出现一支庞大的骑兵部队,在雨幕中如黑压压的乌云般,向着战场覆压而来。
这些骑兵旗帜不显,具是黑色甲胄,前方部分人马皆披甲,一人双马。
后方大队只装配胸甲,数量庞大,足有万余。
看到这支部队出现,赵坤兴高兴拍手。
“总算是来了!”
“是呀。苦熬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的出其不意。”
是的,这支部队,正是郑红绫和薛虎率领的晋中营重骑兵队,以及近卫军各营骑兵组成的扫荡军团。
原本这些在平原上清缴小股清军,收缴战利品的骑兵,如今汇聚一处,突然出现在了官军和清军背后,以雷霆之势滚滚而来。
与此同时,近卫军后阵,久违的火箭弹再次登场,数以百计的流星划过天空,砸在敌军阵地之中。
吴三桂见状,也不再犹豫,率队侧击清军。
转瞬之间,原本看起来胶着的阵地分出了胜负,先是官军如同雪崩般散裂,紧接着,原本还压着近卫军右翼的清军精锐,被吴三桂刺穿了背心,阵型割裂,不多时便四散而逃。
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逃亡的通道。
郑红绫带领重骑兵在战场上四处屠杀,而薛虎则率领晋中营和蒙古游骑在外围掠阵,将这些溃散的兵卒驱赶回战场。
数万大军完全成了一群拥挤的猪猡,任由近卫军绞杀,血水染红了整片大地。
岳托和豪格带领身边仅剩的数百白甲兵奋力突围,迎面撞上了奔着斩将夺旗而来的郑红绫。
这丫头许久没有遇到过大将了,这番厮杀分外兴奋,带着平日里陪她习武的几员高手,在万军丛中如无人之境,就连葛嫩娘这个小家伙,也披着铠甲跟着大军在后面捡漏。
被先行锁定的岳托很快被追上,他也算是当世猛将,回身用手中长戟抵挡。
双方兵器结结实实撞在一起,岳托只觉得虎口发麻,惊骇异常。
反观郑红绫,眼睛发亮,像是发现了有意思的玩具。
双方追逐交手,斗了十几个回合。
岳托体力不支,握武器的手不住颤抖,显然已经支撑不下去,于是掉头想跑。
这时候大队重骑兵已经包抄上来,岳托连同数十护卫的白甲兵不多时便被砍落马下。
豪格与岳托相比,武力值上差了很多,能成为贝勒,不过是沾了血统的光而已。
见到岳托覆灭,豪格失去了最后的勇气,拼了命向东边突围。
吴三桂的山海骑兵这时候正好在东面,他认得豪格的旗帜,死死咬了上去。
双方追出十几里地,最终马匹力气不支,豪格知道已经在劫难逃,便扔了武器跪地投降。
监军太监张云汉在晋中营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带着心腹抽身逃跑,往廊坊去了,其余各路官军见势不妙,直接崩溃逃散,又很快被俘虏。
从廊坊赶来的高起潜听闻战斗结果,又听说吴三桂居然投靠了陈吉发,明白大势已去,居然扔下部队独自跑回京城,留下三万多部队滞留在廊坊以北,无人约束。
陈吉发到第二日中午才得知这个情况,他派郑红绫带晋中营去接收这些部队,将他们带到天津进行改编,自己则率领主力部队开往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