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影,慢慢从牢房最里面的黑暗角落走了出来。
青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整个人都僵住了,下意识往后躲,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
走出来那人,不是她那个当年杀师叛门,本该早就死了的师兄巴颂,还能是谁?
只是,眼前这个巴颂,跟她记忆里的样子,差得也太远了。
脸上的皮肉都耷拉着,跟风干了的腊肉似的,皱纹堆得能夹死苍蝇,眼窝深陷得像俩窟窿,头发没剩几根,看着比实际年龄老了至少二十岁。
而且,丑,是真他妈的丑,丑得让人有点反胃。
“巴……巴颂师兄?真的是你?你……你没死?”
青青的声音都在发抖,又惊又怕。
许宁宴才懒得管他们师兄妹时隔多年的重逢戏码。
他眼神早就越过巴颂,落在了还缩在角落里的那个女人身上。
这女人裹得严实,但看那轮廓,还有那身衣服的样式,很像是足浴城里的技师。
许宁宴直接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打量她。
“喂,你是不是妙瓦底水上人间那个十八号技师?”
角落里的女人没吭声,头埋得更低了,身子还在微微发抖。
许宁宴觉得奇怪,弯下腰想看清楚她的脸。
借着外面透进来的一点微弱光线,他看清了。
然后,他愣住了。
跟过来的青青和班渡也看到了,两个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女人的嘴巴,竟然被人用很粗的线,像是缝麻袋一样,歪歪扭扭地给缝起来了!
针脚又粗又烂,黑色的线头还龇在外面,沾着干涸的血迹,看着就让人浑身不舒服!
“我日!这他妈谁干的?也太狠了吧?变态啊!”
班渡第一个叫了出来,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许宁宴猛地扭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射向旁边的巴颂。
“老梆子,这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巴颂慢吞吞地转过身,那双浑浊得几乎看不见眼白的眼睛扫了扫这破牢房,又瞟了一眼门外那几个吊儿郎当的看守。
“你用你那被驴踢过的脑子想一想。”
“我现在这副鬼样子,还跟你们一起被关在这里。”
“你觉得,我是有工具,或者是有机会么?”
青一听这话,当场炸了毛,“巴颂!你少给我在这儿装神弄鬼!”
“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刚才在外面别墅里,纳达多师叔用邪术追踪,突然暴毙,是不是你搞的反追踪,隔空把他给弄死了?”
“你就是怕他找到这里来,暴露了你的行踪!”
“现在又装出一副跟我们一样倒霉的样子被关进来,你肯定是在演戏!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跟外面那帮当兵的串通好了?!”
巴颂冷笑,“做局?串通?”
“青青师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脑子还是跟以前一样,除了情情爱爱,就剩下这些阴谋诡计了吗?”
“没错,反追踪是我做的,那个用邪术窥探这里的人,也是我顺手弄死的。”
“我被这帮人抓进来的时候,这个女人,就已经在这里了,嘴巴也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只是恰好察觉到,有人在用追踪术锁定她……”
“我不知道追踪她的人是谁,杀了那个施术者,自然会惊动他的同伙,或者引来更厉害的角色。”
“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想引点厉害的人过来,把这里的水搅浑,最好能打起来,我好趁乱溜走。”
“谁能想到,忙活了半天,没引来什么高手,反而把你这个不成器的师妹给引来了。”
巴颂摇了摇头,看向青青的眼神失望。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师妹你这么多年,修为不见长进,惹麻烦的本事倒是一点没落下。”
“竟然连这帮脑子里长草的丘八都对付不了,还把自己也给搭进来了。”
“真是……废物。”
许宁宴在旁边听得直撇嘴,这师兄妹俩真是一对卧龙凤雏,狗咬狗一嘴毛。
他懒得听巴颂在那儿感慨人生,直接打断他。
“行了行了,过去的破事儿就别提了。”
“你说你又是隔空杀人,又是反追踪,还想着借刀杀人趁乱跑路,听起来挺牛逼的。”
“那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就凭外面那几个看着智商就不超过八十的士兵,是怎么把你这么个高手给抓进来的?”
“你不是青青的师兄吗?按她的说法,你的邪术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连几个杂兵都搞不定?”
许宁宴这话问到了点子上。
巴颂那张万年不变的僵尸脸上,竟然罕见地闪过一丝尴尬。
他叹了口气,“不堪回首,当年我一时糊涂,为了青青师妹,犯下大错。”
“经此一事心灰意冷,不想再理会江湖恩怨,更不想再某些人。”
“所以就找了个机会假死脱身,跑到缅国隐居。”
“谁知道,今天早上,我看家里柴火不多了……”
“就赶驴车去砍柴。”
“结果,回来路上拐弯慢了点,挡住了串军车。”
“就被梭图营长抓起来,让我赔十个亿。”
“然后我就被他们连人带驴,给捆到这里来了。”
“还说等明天天亮,就把我送到什么矿上去挖土豆,要挖一辈子,来抵债……”
巴颂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许宁宴:“……”
青青:“……”
班渡:“……”
搞了半天,这个邪术通天,背景复杂,让青青都吓得发抖的巴颂大师兄……
被抓进来的理由,竟然跟他们三个倒霉蛋几乎一模一样。
都是因为挡路,都是被讹诈一个亿,都要被送去挖土豆。
这个梭图营长是多缺钱啊?还是对一个亿和土豆有什么特殊的执念?
这抓人的理由还能再草率一点吗?
还能再离谱一点吗?
不过,许宁宴很快就把这些荒诞的念头甩开了。
管他巴颂是怎么进来的,现在最重要的是——钱!
纳达多被卷走的那笔巨款!
重新把目光投向那个被缝住嘴巴,缩在角落里的女人。
他再次蹲下身,这次语气严厉了许多。
“我最后问你一次!纳达多那个老家伙给你的钱,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还有你的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是不是梭图那帮人?还是你在被抓进来之前,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许宁宴死死盯着女人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波动。
可是,没有。
女人依旧眼神空洞。
这太不对劲了!
就算嘴巴被缝了,听觉总没问题吧?
被人这么质问,就算害怕,也该有点眼神变化吧?
她这状态,简直就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儿。
许宁宴猛地扭头看向靠墙装死的巴颂。
“巴颂,她从你被关进来的时候,就一直是这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