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朱由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看向李若琏说道:“李爱卿,你去找方正化,就说朕有赏赐,他自会知道该怎么做。”
李若琏听闻,赶忙放下手中茶杯,哆哆嗦嗦地领旨,而后颤颤巍巍地往殿外走去。
来到方正化身旁,守在殿外的方正化见李若琏这般模样,一脸疑惑地开口问道:“李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此刻李若琏笑得比哭还难看,开口说道:“方公公,皇上有旨,说有赏赐,让我来找您。”
方正化闻言,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一名小太监端来一个托盘,上面盖着红布。
看到托盘,李若琏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心中暗自哀叹,觉得自己今天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不过想想能跟随江大人这一年多,办了那么多事,自己也算风光过了。
他刚想开口,只见方正化一把揭开红布,里面竟全是金元宝。
李若琏看着满满一托盘金元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转头望向方正化。
方正化微微一笑,说道:“李大人,接着呀,这可是皇上赏赐的,难道你不想要?”
李若琏赶忙颤颤巍巍地接过金元宝。
随后,方正化安排方孝忠先送李若琏出宫。
…………
此时,御书房内朱由校一脸落寞地看向江宁,说道:“江兄,陪朕走一趟。”
江宁默默点了点头。
紧接着,朱由校迈步向殿外走去,方正化赶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为他披上披风。
朱由校转头对方正化说道:“方大伴,你跟着便好,朕信得过你。
至于其他人,都别让跟着了。”
方正化赶忙点头称是。
随后,朱由校领着江宁和方正化朝外走去。
一路上,三人皆沉默不语。
江宁心中有些疑惑,实在猜不透朱由校究竟要带自己去哪里。
然而,走着走着,竟来到了太庙。
江宁见状,眉头微皱。
就在此时,朱由校转头,吩咐身旁的方正化:“方大伴,你去让打扫太庙的小太监们都撤出去,朕要在太庙里和江兄待一会儿,到时你亲自守在门外。”
方正化赶忙领命而去。
不多时,一群正在打扫太庙的小太监便匆匆离开了。
朱由校这才领着江宁走进太庙,方正化随即轻轻关上殿门,守在门外。
朱由校转过头,目光望向江宁,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说道:“江兄,今日朕有些事要告诉你。
不过,你听完之后不要震惊,记在心里就行了。”
江宁闻言,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心里明白,朱由校接下来要说的,必定是极为重大的事情。
朱由校缓缓来到太祖洪武皇帝朱元璋的神像前,先是拿起三柱香,在烛火上点燃,而后小心翼翼地插入香炉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连着磕了三个头。
跟在身后的江宁,也赶忙跟着磕了三个头。
朱由校缓缓起身,目光久久凝视着朱元璋的画像,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说道:“江兄你看,这位便是咱们大明朝的开国之君洪武爷啊。
想当年,洪武爷白手起家,赤手空拳打下这大明万里江山,大明立国至今已有两百多年。
这份丰功伟绩,足可与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相提并论了。”
江宁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并未言语。
随后,朱由校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而面向朱元璋的神像,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与惋惜,说道:“太祖爷呀,您老人家一生英明神武,乾纲独断,奈何造化弄人。
懿文太子过早离世,您却并未从其他皇子中另立储君,反倒钟情于懿文太子一脉,传位于建文帝。
您这一念之差,真是糊涂呀!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后来那场动荡天下的靖难之役。”
…………
说完,朱由校转身,走到成祖永乐皇帝朱棣的神像前。
他又如之前一样,点燃三烛香,插入香炉,而后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江宁同样跟着磕了三个响头。
站起身后,朱由校神情复杂地凝视着朱棣的神像,沉声开口道:“成祖爷,您老人家当真是了不起。
当年仅凭八百府兵起家,以寡击众,竟能接连击溃朝廷几十万大军,最终将建文帝从龙椅上拉了下来。
虽说这过程中涉及文武之争,但不可否认,您老人家是盖世英雄。
迁都北平。
修撰《永乐大典》,彰显文化昌盛。
郑和七下西洋,扬我大明国威。
五征蒙古,稳固边疆安宁。
这一桩桩、一件件功绩,足以傲视古今啊!”
朱由校又走到来到仁宗洪熙皇帝的神像前,望着神像,他拿起三支香,点燃后恭敬地插入香炉,接着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江宁虽不太清楚朱由校此举意图,但还是跟着一起磕了三个头。
站起身来后,朱由校感慨地说道:“仁宗皇帝,您老人家虽说在位仅仅十个月,但是,您却为成祖爷监国二十年。
虽无天子之名,却行天子之实,这永乐盛世,有您老人家一半的功劳。
在我大明历代先祖之中,您老人家的眼光无疑是最为长远的。
当年成祖迁都北平之后,您便敏锐地察觉到,国都定在北方,可钱粮税负却要依赖南方,长此以往,朝廷必将受南方官绅权贵所制。
所以,您老人家登记之后才动了将都城迁回南京应天的念头。
奈何天意弄人,您还未来得及完成迁都之举,便骤然驾崩。
自您之后,我大明国库便一直入不敷出,为钱粮之事发愁。
说到底,还是南方士绅牢牢把控住了朝廷的经济命脉啊。”
听到朱由校的话,江宁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仁宗洪熙皇帝曾欲迁都回南京,他倒是有所耳闻,可万万没想到,这背后竟还牵扯着如此错综复杂的诸多隐情。
紧接着,朱由校转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对着江宁说道:“江兄,在朕这么多老祖宗当中,朕最佩服的便是太祖洪武爷、成祖永乐爷,还有仁宗洪熙爷这三位。”
江宁听闻,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这时,朱由校缓缓走到宣宗皇帝朱瞻基的神像前。
神色颇为复杂地凝视着神像,开口说道:“宣宗爷呀,您老人家可谓是文武双全,上马治军,下马安民,能力卓绝。
然而,您却给大明朝埋下了隐患。
当年仁宗皇帝在位时,就已大力提拔南方文官,而您登基之后,更是进一步加大了南方文官的权势。
虽说当年您能镇得住他们,可谁能料到,您竟英年早逝,也没留下应对之策。
如此一来,英宗皇帝这位少年天子即位后,便被文官势力所制衡,进而为土木堡之变埋下了祸根。”
说完,朱由校拿起三炷香,点燃后插入香炉。
江宁刚要下跪参拜,却留意到朱由校并无跪拜之意,便也随之作罢。
紧接着,朱由校来到英宗正统皇帝朱祁镇的神像前,凝视着神像,最终长叹一口气道:“英宗爷,您这‘英’字,实在名不符实啊。
身为少年天子,本就受制于文官集团,可您行事太过急切,意气风发率军亲征瓦剌,结果却兵败被俘,致使大明勋贵损失惨重,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危难之际,多亏兵部尚书于谦挺身而出,与代宗景泰皇帝共同收拾这烂摊子。
经此一役,五军都督府彻底丧失兵权,兵权自此被文官牢牢掌控。”
“您被迎回南宫后,仍不安分,与文官集团勾结,将代宗景泰皇帝拉下皇位。
您这一生做事,总是如此急躁。
当时,代宗景泰皇帝已然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您本可稍作等待。
一旦景泰皇帝驾崩,太子年幼,您便可顺理成章重登皇位。
可您却急不可耐借用文官势力,发动夺门之变,这无疑进一步助长了文官势力。”
“您复位之后,大肆提拔勋贵功臣之后,妄图以此制衡文官,却已然错失时机。
您更不该冒天下之大不韪处死于谦,实在是操之过急。
于谦有功也有过,并非不可杀,但绝不该杀得如此仓促,此举无疑给天下人留下了诟病的把柄。”
“您虽废除了殉葬制度,后世有人称赞这是您的德政。
但在朕看来,土木堡之役中几十万大军以及众多勋贵文武大臣皆战死沙场,就冲这一点,您在史书之上注定臭名昭着。”
江宁在一旁有些尴尬。
这位朱兄,还真是毫不见外,竟然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对自家老祖宗一通毫不留情的数落。
朱由校从桌上拿起三炷香,刚要点燃,却又停顿了片刻,随后将香重新放回香炉。
说道:“朕这三炷香,怕您老人家受不起,朕也就不上了。”
他转头来到宪宗成化帝朱见深的神像前,脸上浮现出笑容,说道:“宪宗爷,您这一生,着实坎坷。
摊上英宗这么一个爹,又被代宗皇帝废掉太子之位。
虽说英宗复位后,重新立您为太子,可他留给您的,却是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全得您一人扛下。
当时文官势大,还勾结后宫,您在这深宫大内之中,可谓如履薄冰。
但您确是我大明为数不多的明君,不仅替英宗皇帝收拾好了残局,还减免赋税,广施仁政于天下,更是恢复了代宗皇帝的帝号与庙号。
就冲这些,您老人家受得起朕这三炷香。”
说完,朱由校拿起三炷香,点燃后恭敬地插入香炉。
朱由校略有惋惜地说道:“宪宗爷呀,您当年主导的‘成化犁庭’一事,办得不彻底呀!
要是您老人家当时手段再狠辣些,清理得再彻底些,如今哪还会有辽东建奴这等祸患,给朕留下如此大的麻烦。
不过您老人家不必忧心,身为您的子孙,朕哪怕倾尽全力,大不了就对辽东建州女真再犁庭扫穴一遍。
朕就不信了,一遍不行那就两遍,两遍不行就三遍,非得把建州女真彻底斩草除根不可!”
随即,朱由校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说道:“宪宗爷呀,当年您和万贵妃之间的那些事,在朕看来,实在算不了什么。
只是万万没想到,那些心术不正的文官,竟对着您一顿编排,一心想要把您的名声彻底搞臭。
说来说去,这都得怪英宗,是他让文官势力过度膨胀,以至于他们竟敢欺君罔上。
不过您老人家放心,等朕腾出功夫来,定会在《天启时报》上为您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