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宫。
宫子羽、宫紫商、金繁看着铺了满满一大桌的药材和一旁虽是一小包一小包地分装好了,可一摞起来,也足足有半人高的药渣堆,彼此都有些沉默了。
三人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就更是哑口无言,什么话儿都说不出来了。
是的,除了药材,金繁和宫紫商还从医馆那里顺回来许多包药渣。
经宫明商和宫远徵姐弟俩一再敲打、整治过的徵宫,管理那是分外严苛。
除了药材,是定期一盘查,定时一销毁,不可随意丢弃外,就连熬药剩下的药渣也不能放过。
每每有人开炉熬药过后,都要将那一锅余下的药渣风干留样,用密不透风又隔水防潮的油纸精心包裹起来,捆扎好,再在上面写上熬制的日期与药剂名字,最后才排列好顺序,与当日出产的其余药渣一道儿送入存档的库房。
直至存储够了时日,确认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后,徵宫的人才会将这些药渣进行二次处理——有的药渣无毒,便直接埋在徵宫的药田里,充作肥料;有的还残留着些许毒性,或是不适合就地掩埋的,便如处理部分带毒的药材一样,用特殊的药剂销毁。
金繁便想着,他们既然连徵宫的药材都偷了,倒也不差这点药渣了。
索性便一不做二不休地潜进医馆的库房里,掰着指头数着徵宫上一回分送百草萃的日子,将那一回熬药所剩的药渣尽数捡了出来。
——好在徵宫每一回都是先顾着各宫主子们的需求,先熬制他们要用到的药物,晚些时候才会轮到侍卫、婢女、仆从们的,否则金繁非得把那一排架子都搬空了不可。
当然,也确实难为他,能扛着这么多东西,还拽着一个压根帮不上什么忙的宫紫商,一路避着人,从徵宫跑回了羽宫。
——
“你通医理?”宫紫商瞧一瞧那堆药材药渣,只觉烦心,于是眼不见心不烦地扭开头,用手戳一戳边上的宫子羽,问道。
宫子羽闻言,一面露出“你还不了解我吗”的受伤神情,一面又很是实诚地摇了摇头。
宫紫商便顶着一脸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无奈模样,深深地叹了口气,又问金繁:“那你懂医术?”
金繁便也跟着沉默了。
宫紫商左看右看,发现指望不上这两个家伙,便大大咧咧地一摊手,直白地打破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她说:“你们就更别指望我了,我虽然识字,可医书上的内容实在是太过晦涩了,字可能认得我,但我,却是无论如何也读不懂它的。”
——敢情这三人俱是不通医理,也不识医术的主儿。
当然,他们也确实没想到,东西倒是很顺利地从徵宫弄回来了,可他们竟然会出师不利地齐齐倒在了调查的第一步。
要说再找个懂医术的来吧……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不太凑巧的是,前山会医的几乎都出自徵宫,都是宫远徵的手下,他们总不能找徵宫的人来查他们自家的宫主吧,这不是倒反天罡又是什么?
至于少数几个仅凭自学成才的……能有这份远见和能力的,大都深藏不露,只将其留作自己保命的后手,是不会四处宣扬开来的,他们自然也就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寻了。
三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金繁开口,打破了这满室的死寂,“我倒是认识一个人,兴许能帮上咱们的忙。”
……
“这就是你那位朋友?”喜好美色的宫紫商这回却是看也不看金繁一眼,她几乎是两眼放光地望着来人。
当然,她倒也没做出什么猛虎扑食的丑态来,可是看她这模样,却也和那饥肠辘辘,饿了许多日子,乍然望见一顿珍馐佳肴的人没什么分别了。
金繁为他们请来的那位帮手,是个一头黑发间夹杂了几缕银灰白发,光看发色,很有几分衰老之相,可再一看面容,却又显得十分年轻的男子。
他温文尔雅,皎皎如月,举止间也是一副翩翩君子作态,比之武夫气息更浓的金繁和面相俊美的宫子羽又是另一种风貌。
以誓要阅遍天下美男的宫紫商的话来说——这又是一个极其好看的美男子。
但这人的面色很淡也很平静,看上去仿佛无喜也无悲,面对宫紫商的追捧与宫子羽的好奇,他也只是平淡地介绍着自己:“我本姓月,至于名讳与身份……闲杂人等而已,诸位不必在意,就请随意称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