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翊带着风玖和临渊一路带风来到玉槿院。
玉槿院的青瓦檐角垂着铜铃,暮风掠过时,惊醒了满庭深浅交错的木槿花海。
风玖心里感慨,这位王爷真是用心呐,不惜花重金弄来本不应该在冬季里开放的木槿花。
瞧这满园的木槿,都是她的功劳啊,当时她还在想,这王爷就是有病,就算把花搬来,就这冷飕飕的天,全都得完蛋。
但是人家王爷丝毫不在意,就是一个字:“找!”
还让她回皇宫去南乔别苑里把所有木槿花搬出来。玛德,当时她想一棒子敲死他。
当初她搞那株十八学士就让自己出了大血,这次要全部的木槿花,你说搬就搬呀!
好在这位王爷出手大方,还有贵妃娘娘的宠爱,她顺利搞到了南乔别苑暖房中培育的所有木槿花。
然而这位王爷还嫌少,还让自己到处打听哪里还有,全部弄来。
要不是看在你给的实在太多,她是真的一步都不想动。
如今看来,原来是那位小姐姐喜欢的呀,这王爷还真用心,就是苦了她和府中所有影卫及下人仆从。
东墙根雪青色的单瓣木槿开得泼辣,西廊下垂丝檀心重瓣的嫣红却蔫蔫蜷着,像是被廊下药炉蒸腾的雾气烫伤了花瓣。
风玖踩着满地落英往主屋疾走时,忽听得东南角那丛鹤羽白木槿簌簌作响——原是管家早立在花影里候着,宽大的衣袖上沾着几片紫色花瓣。
\"咳咳...咳咳咳!\"
骤然响起的咳声撕碎了满庭馥郁,萧翊瞳孔骤缩,金丝玄锦靴碾碎了阶前几朵淡粉木槿。
主屋门扉半掩,漏出的血腥气惊飞了檐下喂熟的白头鹎。
他打开雕花门时,正见白沁晚半个身子悬在拔步床外,鸦青长发垂落如瀑,指尖抓着绣着木槿花的锦被,指节泛着死白。
\"呕——\"
那口血溅在青砖上的声响格外粘稠,像是混着碎冰的朱砂泼在雪地。
白沁晚中衣领口晕开大片暗红,锁骨处浮着蛛网状的青纹,被透窗而入的夕照映得宛如玉器裂痕。
萧翊走到床前,在白沁晚即将栽下床沿的刹那,上前托住她的后颈。
\"救她!\"萧翊厉喝声震得案头药碗微颤。
风玖快步上前扣住白沁晚腕脉,玄铁护腕压着那截青紫脉络。
果然如她心中所想一般,这姑娘中了噬心千丝毒,这毒可不得了啊!
中毒者毒发之时心脉如万蚁啃噬,发作时可见皮肤浮起游走的青紫色细纹。
随着毒性深入,这些细纹会逐渐凝结成毒斑,当心口出现第七块毒斑时,这姑娘就没救了。
萧翊见风玖皱起眉头,连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风玖起身走到放有纸笔的柜台旁,狼毫在宣纸上划出凌厉字迹:碧血藤、寒月芝、赤焰果、玄冰莲、千年雪参髓。
最后一笔几乎戳破纸张,墨点溅在\"参\"字上似垂死之人的血泪。
拿起方子走到萧翊面前递给他。
萧翊看见房子上的药材,皱了皱眉,这上面的东西他先前就派孤烬去寻了,如今还差那寒月芝和玄冰莲,以及传说中的千年雪参髓。
“药材我已经派人去寻了,现在你告诉我她还有多少时间?”
风玖拿出记事本写下:最多两月。
风玖又走回桌旁写下缓解毒发的药方递到萧翊面前。
萧翊看了看让管家进屋,将手里的方子交给管家。
老管家捧着药方退下时,靴底粘走一片飘进屋的白色木槿花瓣。
此时白沁晚虚弱的睁开眼睛。
萧翊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想擦拭白沁晚唇边的残血,却被她偏头避开。
染血的纱幔飘落在素色脚踏上,像极了被揉碎的残梅。
“王爷...何必...”白沁晚气音未落又呛出血沫,指尖死死抠住枕下露出半截的玉簪,簪头雕着的木槿花浸在血泊里。
窗外忽有惊雷碾过天际,风玖抱剑立在博古架阴影中,看着萧翊徒劳地用内力替白沁晚疏导经脉。
那些浑厚真气如泥牛入海,反而催得白沁晚颈间毒纹又爬上三分。
雨点砸在木槿丛中的声响渐密,混着萧翊沙哑的低吼:“把南疆进贡的雪参丹取来!”
“殿下没用的...”白沁晚突然挣起身子,散乱长发扫过萧翊玄袍玉带,“我清楚自己中的毒...咳咳...”话未尽人已软倒。
后脑即将磕到床柱的瞬间,小丫鬟连忙上前稳稳托住,此刻屋外飘起了大雪。
满天飞舞的雪花覆盖在庭院里颓败的木槿上。
萧翊朝风玖说道:“从今日起,你守在这玉槿院,她要是有事,你也别想活!”
白沁晚染血的指尖抓住床幔,腕间玉镯撞在紫檀栏上铮然作响:“我不需要...”
“若你不留她,”萧翊沾血的掌心按在绣着木槿的锦衾上,在雪色缎面印出狰狞血手印,“明日刑堂就会多一具哑卫的尸首。”
我特么欠你的啊,装逼王爷,她不留我你再找别人啊,怎么,想用这种手段逼小姐姐就范?
不过晚儿小姐姐,千万要留下我啊,我还不想死,外面人太多我打不过啊!
就算跑了我身上的毒还需要这狗王爷的解药呢!
风玖心里想着,直接闪身到白沁晚身前,恭敬地跪在地上,眼巴巴看着床上虚弱的女子。
惊雷劈亮半室,照见风玖似是噙有泪珠的瞳孔。
白沁晚喘息着望向窗外,那丛鹤羽白木槿花已经全部落地,残瓣混着雪水贴在窗棂上。
她终是垂眸掩住眼底水光:“如此...便有劳姑娘。”
风玖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这狗王爷还真是拿捏住了眼前这位小姐姐。
不过这么逼人家小姐姐留下自己好吗?狗王爷你这样是娶不到老婆的。
风玖抱剑倚在门廊立柱上。
檐角铜铃轻晃,带着寒气的夜风卷起她束袖的玄色缎带。
主屋内烛火未熄,将白沁晚咳血的侧影投在茜纱窗上,恍若一幅正在焚烧的工笔美人图。
东南角那株断折的白木槿突然发出细微响动,风玖指尖按上剑柄——原是只湿透的雀儿,正抖着翅膀啄食残存的花蜜。
萧翊走后,临渊也跟着离开,自己眼巴巴看着临渊离去的背影,心中在咆哮:
临渊大哥,你看看我啊,你看看我,要是你肯侧头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正想着自己能何时下班去找临渊时,廊下小丫鬟端着药碗走了过来。
风玖跟着小丫鬟进屋,看着小丫鬟喂白沁晚喝下药,心里松了一口气。
“敢问姑娘芳名?”
风玖抬眸看向依靠在床上的女子,掏出自己的小本子,翻到记着自己名字那页走上前给她看。
“岁影,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
看着眼前满脸自责之色的人儿,风玖对她可没有什么感情,心里还暗暗想:可不就是你连累我吗,老娘搬了十来天的树,现在还要守在你身边,都不能好好去跟临渊大哥培养感情。
但是面上露出笑容冲前面的人儿摇了摇头。
“我瞧着你应该还有事,你先去忙吧,我这里有鸢儿在,你不必担心。”
风玖却不敢走啊,万一那狗王爷杀个回马枪,发现自己擅离职守不得扒了她一层皮。
但是自己确实是要去找临渊,所以掏出纸笔写道:王爷吩咐,不敢不从!
好了,问题甩给你,看你怎么解决。
白沁晚握了一下风玖的手,笑着说道:“他不会罚你的,到时候问起来,我自会说明,不会连累你。”
那好吧,这可是你说的,但风玖还是怕她出事儿,替她把了一下脉,见她喝完药之后情况确实稳定下来,起码这两日不会毒发,自己可以离开一下下。
她写下:早歇息,明早把脉。
白沁晚看到风玖写的字,温和笑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风玖看了她一眼,再看了叫鸢儿的小丫鬟一眼,写下:好好照看她。
把纸条塞到鸢儿手中径直离去。
她要去找临渊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