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天贶节,民间历来有晒衣的习俗。
国子监热闹非凡,各种箱匣,书籍全瘫晒在花园中。
“晒书日暖风和畅, 架上经卷散墨香。 千卷诗书皆旧友, 几番风雨伴寒窗。 ”一学子撸着袖子,扯着嗓门吟诵道。
“好诗。”另外一学子微微抬起头来,抹着额间的汗珠,欣喜笑道。
“多宝,书籍全摊开。”胡博士则喜笑颜开指挥着。今日国子监晒书,未曾想,这么多学子自发前来帮忙。看着这忙碌一切,他心里全是欣慰之情。
“子成,快给大伙端甜浆。”孙玉龙半眯着眼睛倚坐在树荫下。树叶漏下的光斑照得他头晕目眩。他用帕子盖住眼睛,心里全是悔恨。这该死的夏娘子,让他遭受这等苦楚。
子成跑得两眼冒烟,嘴里不断抱怨道:“孙瘸子,他以为他是谁?这么指挥我?”
“他乃财主,别抱怨。我劝你俩都入伙。”姜姚笑嘻嘻说道。国子监这次晒书活动是她鼓动孙玉龙弄的,目的显而易见,为了量国子监各学子身上斓袍的尺寸。
“辛苦了,康兄。”姜姚跑前跑后,为表诚意,她亲自给子成的表兄康继宗递上酸梅汤。
“夏娘子,来搭把手。”康继宗对这位皂隶娘子有些好奇。她提议他制“成衣。”成衣,这种规模化的制衣是闻所未闻的新奇词汇。
喔喔,姜姚只能放下茶碗,拎起尺子上前给学子们量身。
一个量,一个记,两人尚算配合默契。
谢烨目光晦涩,他盯着那个笑颜如花的小娘子,心中酸涩不已。分开对于他来说,每日都过得煎熬。白日,他强装镇静,上课,饮宴,尚能过得去。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思念的洪流能瞬间将他淹没,让他夜不能寐。
“夏荷,你来一下。”胡玉气鼓鼓走了过去,扯着她的衣袖,扭过头去。
量尺寸的学子与康继宗皆是一愣,不知他俩要干嘛。这么忙,胡玉还要捣乱。
“狗子,你干嘛,我得量尺寸。”姜姚莫名其妙瞪着他。胡玉又发什么神经了?大家忙了一天。他却在躲闲。
“量体裁衣让子成去。”胡玉不依不饶嘟囔着,拖着姜姚往花园外走。
姜姚见胡玉面露难色,关切问道:“狗子出啥事了,我正忙着呢?”
“夏荷,你真要做那个什么成衣吗?”胡玉眉头紧蹙,不解问道。所谓的成衣是按大中小的规格批量裁剪制衣。那是军队卫所的专属,不是她这种小规模。
“对呀,这成衣往后就成趋势了。”姜姚信誓旦旦保证道。她那个时代,谁还量体裁衣。
胡玉只觉得面前这小娘子疯了,她异想天开,想一出是一出。他低下头,摁住她的肩膀,耐心说道:“谁家子弟做斓袍不量体裁衣的?”
谁知。姜姚不按常理出牌,她仰着头,喃喃说道:“狗子,半年不到,你都长这么高了?”
胡玉提起一口气瞬间卸了下去,他面红耳赤,转过脸去,喃喃嚷道:“男女有别,男子自然比女子高一些。”
“狗子,不好意思了,有说亲的吗?”姜姚抬高手臂扯开他的臂膀,男子比女子高,她偶尔会不适应,胡玉这种文弱书生凭借身高优势可以俯视她,摁住她。胡玉未曾料到她会反抗,推搡间,她踉踉跄跄往后退。
“谁说亲了?”谢烨快步走了前去,扶了一把往后倒的姜姚。
熟悉声音,熟悉语调,姜姚心头一震,她诧异转身,喃喃说道:“烨哥,你怎么来了?”
胡玉不曾想谢烨会来,看着臂膀勾搭在一起两人,他心中酸酸的,冷哼一声道:“谢六郎,我们不及你,我们尚未弱冠,哪里会有人上门说亲。”
“国子监晒书,我得来。”谢烨无视胡玉的冷嘲热讽,男子二十行冠礼,可连年的战争,人口锐减,让婚配的年龄大幅度降低了。他细细打量起姜姚,这丫头,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哪里像恋情求而不得的模样。难道她一点都不难过吗?不爱了吗?他心里满满的全是苦涩,看着她跟其他男子有说有笑的,他浑身不是滋味。
面对谢烨,胡玉全身上下满满全是敌意。他背着手,抬起下巴道:“谢六郎,既然来晒书,你快去帮帮胡博士,我俩有事要谈。”
“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吗?”谢烨挑衅似的勾勾手,冷冷笑道。
面对挑衅,胡玉气不打一处来,他双手环胸,用胳膊撞了一下谢烨,怒目冷笑道:“定了亲的郎子切勿跟其他女子牵扯不清了。”
面对针锋相对两人,姜姚无可奈何分开两人,低喃道:“成衣生意,你俩都可以入股。”
“入股?”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入股,怎么解释呢?入伙估计好解释一些,她眼珠咕咕转着,喃喃道:“投银钱,按银钱多少决定分成比例。”
转来转去又转回成衣生意,胡玉苦口婆心说道:“夏荷,成衣生意旷古未有,得慎重。”
面对胡玉的苦口婆心,姜姚莞尔一笑道:“投资有风险,入伙需谨慎。”
“夏荷,我的钱匣不都在你那里吗?全投进去?”谢烨朝着姜姚挤眉弄眼,瞥过脸,对着胡玉嚷道。
“钱匣?什么钱匣?”胡玉大吃一惊,神情激动嚷道。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等一下。”姜姚茫然望着谢烨,喃喃道:“谢漂亮,钱匣的银钱不是你留给我添妆的吗?”
谢烨双手环胸,冷哼一声道:“夏荷,你不是还没嫁人吗?添妆之事以后再说。”
几个意思?姜姚懵了,他的钱还是他的?这样有点扯不清了。不用钱匣里的钱,她根本无力投资成衣生意。
“狗子,这种烈日,你们三人快去搬我旧衣出来晒晒。”胡博士打断了他们三人之间的谈话。
“谢漂亮,我们之间得好好算算账。”姜姚尚未从失去钱匣的情绪中缓过来,她扬起眉头,长叹一口气。
“好的。”谢烨眉开眼笑回答到。小样,你的弱点,小爷一清二楚。
“什么钱匣?什么添妆?”胡玉跟在姜姚身后,喋喋不休追问道。
“字面意思,别问了,我正烦着呢?”姜姚面露郁色的推开胡玉凑过来的脸颊。
谢烨抿唇不语,他嘴角上扬,一个劲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