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偈语说道:
朝看楞伽经,暮念华严咒。
种瓜还得瓜,种豆还得豆。
经咒本慈悲,冤结如何救。
照见本来心,方便多竟究。
心地若无私,何用求天佑。
地狱与天堂,作者还自受。
这段话是古人留下来的,专门讲善恶报应,就像影子跟着身体一样,如影随形。既然修习佛道,遵循各种缘分,就应当坚守三归五戒。只是那些品行不端的出家人,做出些猪狗不如的行径,辱没了前辈修行者的名声,遗臭后世,实在是令人厌恶。
当时潘公对石秀说:“兄弟,你先别急着走,老汉我已经知道你的想法了。你这两夜没回家,今天回来,看到家里的家伙什都收拾起来了,你肯定以为咱们不开店了,所以才想离开。且不说这买卖有多好,就算不开店,也会养着你在家里。不瞒你说,我这小女儿之前嫁给了本府的一个王押司,不幸的是,他去世已经两周年了,我们打算做些法事纪念他,所以这两天暂停了买卖。今天请了报恩寺的僧人来做功德,还得麻烦兄弟你帮忙照应一下。老汉我年纪大了,熬不了夜,所以特地跟你说清楚。” 石秀说:“既然岳父您这么说,那小人就再安心住些日子。” 潘公说:“兄弟,以后你别再瞎猜疑了,就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说完,两人喝了几杯酒,吃了些素食,便撤下了杯盘。
这时,只见一个道人挑着经担来了,开始布置法事的坛场,摆放好佛像、供器,还有鼓钹、钟磬、香灯、花烛等。厨房那边也开始准备斋饭。杨雄在申牌时分回家一趟,嘱咐石秀说:“贤弟,我今晚要去牢房当值,来不了了,这里的大小事情就都拜托你了。” 石秀说:“哥哥放心去吧,晚上我会料理好一切。” 杨雄走后,石秀就在门前照看着。
没过多久,只见一个年轻的和尚掀起帘子走进来。石秀打量这个和尚,只见他仪表堂堂,十分齐整。那和尚头上的头发刚刚剃得青亮,抹着麝香松子油;身上穿着崭新的黄色直裰,散发着沉速栴檀香的香气。脚上的鞋子是福州染的深青色,九缕丝绦是从西地买来的真紫色。可这和尚眼神闪烁,透着一股贼气,只盯着女施主看;嘴里说着甜言蜜语,专门哄骗丧家的少妇。一旦淫情发作,就去草庵里找尼姑;色胆包天时,便在方丈内寻小道童。整天想着和神女同寝,见到嫦娥也想与之欢好。
那和尚走进里面,对着石秀深深地行了个礼。石秀回礼说:“师父请稍坐。” 随后,一个道人挑着两个盒子走进来。石秀便喊道:“岳父,有位师父来了。” 潘公听到声音,从里面走出来。那和尚说:“干爹,您怎么好久都不来我们寺庙了?” 潘公说:“开了这些店面后,实在抽不出时间。” 和尚说:“押司周年,也没什么稀罕东西相送,只有些挂面和几包京枣。” 潘公说:“哎呀!师父您太客气了,怎么能让您破费!” 接着对石秀说:“兄弟,把东西收起来。” 石秀把东西搬进去,让人端出茶来,请和尚在门前喝茶。
这时,只见那妇人从楼上下来,没有穿太重的孝服,只是淡淡地化了妆。她问道:“叔叔,是谁送东西来了?” 石秀说:“是一个和尚,他叫岳父做干爹,东西是他送来的。” 妇人笑着说:“他是师兄海阇黎裴如海,是个老实的和尚。他原本是裴家绒线铺的小公子,后来在报恩寺出家。因为他师父是我家的门徒,所以他结拜我父亲做干爹,比我大两岁,所以我叫他师兄。他法名叫海公。叔叔,晚上你听他念经,声音可好听了!” 石秀心里暗自思量:“原来是这样!” 此时,他心里已经有些起疑了。
那妇人下楼来见和尚,石秀背着手,悄悄地跟在后面,在布帘后面偷偷张望。只见那妇人走到外面,和尚立刻起身,走上前双手合十,深深地行了个礼。妇人说:“师兄,您何必这么破费呢?” 和尚说:“贤妹,这点薄礼,不值一提。” 妇人说:“师兄,您这话说得见外了。出家人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收下!” 和尚说:“我们寺庙新造了水陆堂,也想请贤妹去参观,只是怕节级见怪。” 妇人说:“我家相公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曾许下血盆愿心,早晚也要到寺庙里去还愿。” 和尚说:“这是自家的事,您别这么见外。只要是您吩咐我的事,小僧一定尽力去办。” 妇人说:“师兄,你多给我娘念几卷经吧。” 这时,丫鬟端着茶出来。妇人拿起一盏茶,用手帕在茶盅口边轻轻擦了擦,然后双手递给和尚。和尚接过茶,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妇人看。妇人也笑嘻嘻地看着和尚。都说色胆包天,没想到这一切都被躲在布帘后的石秀看在眼里。石秀心中暗想:“不能轻信表面上正直的人,必须防备那些不仁不义之徒。我好几次都觉得这婆娘对我言语轻佻,我一直把她当亲嫂嫂对待,没想到她竟不是个正经人!要是她的丑事被我抓住,我非得替杨雄出这口气不可!” 此时,石秀已经对这妇人的行为有了三分警惕。他掀开布帘,走了出来。和尚放下茶盏,说道:“大郎请坐。” 妇人连忙介绍说:“这位叔叔是我相公新结拜的兄弟。” 和尚故作客气地问道:“大郎是哪里人?贵姓大名?” 石秀说:“我姓石名秀,是金陵人。因为我喜欢管闲事,爱替人出头,所以大家都叫我拼命三郎。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礼数,和尚别见怪!” 裴如海说:“不敢,不敢!小僧这就去接其他僧人来做法事。” 说完,便告辞出门了。妇人说:“师兄,早点来啊。” 和尚答应道:“马上就来。” 妇人送和尚出门后,便回屋去了。石秀却站在门前,低着头沉思起来。
看官们要知道,在这世上的各种人当中,和尚往往对男女之事最为上心。为什么这么说呢?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出家人,都是父母所生。可为什么和尚对这种事最热衷呢?因为在 “潘、驴、邓、小、闲” 这五个条件中,和尚占了一个 “闲” 字。他们一日三餐吃着施主们供奉的斋饭,住在高堂大殿的僧房里,没有世俗琐事的烦恼,睡在舒适的床上,无所事事,就容易胡思乱想,满脑子都是这种事。比如说,一个财主家,虽然生活富足,但每天有很多烦心事,晚上又惦记着钱财,常常三更二更才能入睡,即便有娇妻美妾相伴,也没什么兴致。还有那些小老百姓,整天辛辛苦苦地劳作,从早到晚忙个不停,起早贪黑,晚上还没上床,就得先看看米缸里有没有米,明天有没有钱用,就算妻子有些姿色,也没心思享受夫妻生活。所以说,和尚们因为内心清闲,反而更容易沉迷于这种事情。古人曾评论说,和尚们在这方面真的很厉害。因此苏东坡学士说:“不秃不毒,不毒不秃;转秃转毒,转毒转秃。” 和尚们还有四句顺口溜:
一个字便是僧,两个字是和尚,
三个字鬼乐官,四字色中饿鬼。
且说石秀在门前沉思了许久,又接着去照应法事的各种事务。没过多久,只见行者先来点烛烧香。不一会儿,海阇黎带着众僧来做法事了。潘公和石秀上前迎接,给他们奉上茶汤。之后,鼓钹敲响,众僧开始诵经念佛,赞美佛恩。只见海阇黎和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和尚担任主法,他们摇动铃杵,发牒请佛,献上斋食,赞颂诸天护法和监坛主盟,为亡夫王押司追荐,希望他能早生天界。这时,只见那妇人精心梳妆,穿着素净的衣服,来到法坛上,手持手炉,拈香拜佛。海阇黎见状,更加卖力地摇动铃杵,念起真言。这一群和尚看到杨雄老婆如此美貌,一个个都心神荡漾。
只见班首念起佛号来颠三倒四,阇黎诵起真言也不顾高低。烧香的行者不小心推倒了花瓶,秉烛的头陀拿错了香盒。宣名表白时,把大宋国说成了大唐;忏罪沙弥则把王押司念成了押禁。敲铙的把铙钹朝空中乱抛,打钹的把钹掉在地上都不知道。敲铦子的软得像一团泥,击响磬的酥软无力。整个法坛一片喧闹,众人乱作一团。藏主心慌意乱,击鼓时错敲了徒弟的手;维那眼花缭乱,磬槌打破了老僧的头。十年的苦行修行在这一刻抛到九霄云外,仿佛万个金刚都无法压制他们的欲望。
众僧在法坛上看到这妇人后,都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起来,一时间迷失了佛性禅心,心猿意马难以控制。由此可见,真正有德行的高僧,在世间是多么难得。石秀在一旁看着,冷笑着心想:“这样的法事能有什么功德?正所谓行善积德不如避免罪孽。” 过了一会儿,法事的证盟仪式结束,众人请和尚们到里面吃斋。海阇黎跟在众僧后面,转过头看着那妇人,嘻嘻地笑,那妇人也捂着嘴笑。两人眉来眼去,互相传递着情意。石秀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愈发不快。
众僧坐下来吃斋,先喝了几杯素酒,接着斋饭端了上来,众人都给了赏钱。潘公说:“各位师父请吃饱。” 众和尚说:“承蒙施主的一片诚心,我们已经很满足了。” 不一会儿,众僧吃完斋饭,起身去各处走动。转了一圈后,又回到道场。石秀心里很不痛快,便借口肚子疼,到板壁后面睡觉去了。那妇人此时春心荡漾,完全不顾及是否有人看见,亲自去照应法事。众僧又敲了一会儿鼓钹,准备了些茶食果品。海阇黎让众僧用心念经,请天王拜忏,设浴召亡,参拜三宝。法事一直做到四更时分,众僧都困倦了,而海阇黎却越发精神,高声诵经。那妇人在布帘后面看着,欲火中烧,情难自禁,便让丫鬟去请海和尚过来说话。那贼和尚急忙来到妇人面前。妇人拉住和尚的袖子说:“师兄,明天来拿功德钱的时候,跟我爹爹说一下血盆愿心的事,可别忘了。” 和尚说:“小僧记得。要说还愿,早点还了也好。” 和尚又说:“你家这个叔叔,看起来很厉害啊!” 妇人说:“管他呢!又不是亲骨肉。” 海阇黎说:“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他是节级的至亲兄弟呢。” 两人又调笑了一会儿,和尚这才出去判斛送亡。没想到石秀在板壁后面假装睡觉,把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当夜五更,道场结束,送佛化纸完毕,众僧道谢后离去,那妇人也上楼睡觉了。石秀心中暗自思忖,气愤地想:“哥哥如此豪杰,却娶了这样一个淫妇!” 他强忍着一肚子的怒火,回到作坊里睡觉去了。
第二天,杨雄回到家中,大家对前一晚的事都只字未提。吃过饭后,杨雄又出门去了。这时,海阇黎裴如海换了一身崭新、整齐的僧衣,径直来到潘公家。那妇人听到和尚来了,急忙下楼迎接,将他请进屋里坐下,随即吩咐丫鬟上茶。妇人说道:“昨晚多亏师父操劳,功德钱还没来得及给您。” 海阇黎连忙摆手说:“这点小事,不值一提。小僧昨晚提及的血盆忏愿心一事,特地来告知贤妹。要是想还愿,小僧寺里正在念经,只需写一道疏文就行。” 妇人听了,忙说:“好,好!” 接着叫丫鬟去请父亲出来商量。
潘公出来后,向海阇黎致歉道:“老汉昨晚实在熬不住,没能好好陪侍,实在抱歉。没想到石兄弟又肚子疼,没法招待您,还望师父别见怪!” 海阇黎笑着回应:“干爹您自在就好。” 妇人趁机说道:“我想替母亲还了血盆忏的旧愿。师兄说,明天寺里做善事,正好可以顺便还愿。先请师兄去寺里念经,我和爹爹明天吃过饭就去寺里,只要在忏疏上签字作证,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潘公有些犹豫:“也好,只是明天店里生意忙,怕柜上没人照应。” 妇人接口道:“有石叔叔在家照管,怕什么呢?” 潘公无奈,只得应道:“我儿既然已经开口许愿,明天那就去吧。”
妇人随即拿出一些银子,当作做功德的钱交给和尚,说道:“有劳师兄了,这点银子微薄,您别嫌弃。明天我们准时去寺里吃素面。” 海阇黎接过银子,起身道谢:“多谢布施,小僧会把这些钱分给众僧。明天专等贤妹来作证盟。” 妇人一直把和尚送到门外。石秀则在作坊里忙着杀猪,为生意做准备。
当晚,杨雄回家休息。妇人等他吃完晚饭,洗漱完毕,便请来潘公,对杨雄说:“我婆婆临死前,我许下在报恩寺做血盆经忏的愿心。我明天和父亲去寺里作证盟,还了愿就回来,跟你说一声。” 杨雄说:“大嫂,你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 妇人娇嗔道:“跟你说,又怕你责怪,所以一直不敢说。” 当晚,一家人各自安歇,无话可说。
第二天五更,杨雄早早起来,去官府当差签到。石秀也起来,忙着打理肉铺的生意。只见那妇人精心梳妆打扮,收拾好香盒,买了纸烛,还雇了一乘轿子。石秀一早上都在忙着生意,也没去管她。吃过饭后,妇人把丫鬟迎儿也打扮了一番。巳牌时分,潘公换了一身衣裳,过来跟石秀说:“麻烦叔叔照管一下店铺,老汉和女儿去还个愿,很快就回来。” 石秀心里明白,笑着说:“多烧些好香,早点回来。”
且说潘公和迎儿跟着轿子,径直朝报恩寺走去。有诗为证:
眉眼传情意不分,秃奴绻恋女钗裙。
设言宝刹还经意,却向僧房会雨云。
海阇黎裴如海这个贼和尚,一心就想着这妇人,所以才结拜潘公做干爹,只是杨雄碍眼,一直没能得手。自从和这妇人结拜后,两人眉来眼去,暗送秋波,但一直没机会表露真心。直到昨晚的道场,他才确定妇人对他也有意,两人约定好了今天见面。这贼和尚为此精心准备,一大早就精神抖擞地在山门下等候。看到轿子来了,他心里乐开了花,赶忙上前迎接。
潘公说道:“有劳和尚了。” 妇人下轿,也致谢道:“多谢师兄。” 海阇黎满脸堆笑:“不敢当,不敢当!小僧和众僧从五更就开始在水陆堂上诵经,一直没停歇,就等贤妹来作证盟,这样功德会更大。” 说着,便带着妇人和潘公来到水陆堂。堂里早已准备好了花果、香烛之类的供品,十几个僧人正在那里念经。妇人向众人行了万福礼,参拜了三宝。海阇黎带着她来到地藏菩萨面前,进行证盟忏悔。宣读并焚烧了疏文后,海阇黎让众僧去吃斋,安排徒弟在一旁陪侍。
海和尚接着说道:“干爹和贤妹,到小僧房里喝杯茶吧。” 他带着妇人来到僧房深处,这里早已布置妥当。他喊了一声:“师哥,拿茶来!” 只见两个侍者端出茶来,雪白的瓷器茶盏,朱红的托盘,里面盛着极为上等的好茶。喝完茶,放下茶盏,海阇黎又说:“请贤妹到里面坐一坐。” 又把妇人引到一个小阁子里,阁子里有光亮的黑漆春台,墙上挂着几幅名人书画,小桌上焚着一炉妙香。潘公和女儿挨着坐下,和尚坐在对面,迎儿站在一旁。
妇人称赞道:“师兄,这里真是出家人修行的好地方,清幽宁静。” 海阇黎谦虚道:“娘子别笑话,哪能跟贵府相比。” 潘公说:“麻烦师兄一天了,我们该回去了。” 和尚哪里肯放,说道:“难得干爹来一次,又不是外人。今天斋食是贤妹做施主,怎么能不吃碗面再走呢?师哥,快把面端上来!” 话还没说完,两个侍者就托着两盘食物进来了,都是平日里藏下的稀罕果子、特别的菜蔬,还有各种素斋,摆满了一春台。
妇人说道:“师兄何必如此破费,我们无功受禄啊。” 和尚笑着说:“不成敬意,只是略表薄情。” 师哥儿把酒斟在杯里,和尚对潘公说:“干爹好久没来,尝尝这酒。” 潘公喝了一口,赞道:“好酒,味道醇厚!” 和尚说:“这是前几日一个施主家传的酿酒方法,酿了三五石米,明天送几瓶给令婿尝尝。” 潘公忙说:“这怎么好意思!” 和尚又劝妇人:“没什么东西招待贤妹娘子,随意喝一杯吧。” 两个小师哥儿轮番斟酒,迎儿也被劝着喝了几杯。妇人推辞道:“不能再喝了。” 和尚却不依:“难得贤妹来,再喝几杯吧。” 潘公叫来轿夫,让他们也每人喝一杯酒。和尚说:“干爹不必操心,小僧都安排好了,已经让道人请他们在外面,有地方吃酒吃面。干爹放心,咱们尽情喝几杯。”
原来,这贼和尚为了这妇人,特意准备了这种劲大的好酒。潘公推辞不过,多喝了几杯,不胜酒力,醉倒了。和尚说:“先扶干爹去床上睡一会儿。” 两个师哥一左一右,把潘公搀扶到一个静房里休息。
这边,和尚继续劝妇人:“娘子,再喝几杯吧。” 妇人本就对和尚有意,加上酒劲上头,正所谓 “酒乱性,色迷人”,三杯酒下肚,妇人已有了些醉意,说道:“师兄,你干嘛一直劝我喝酒?” 和尚笑嘻嘻地说:“只是敬重娘子。” 妇人又说:“真喝不下了。” 和尚说:“请娘子去小僧房里看看佛牙吧。” 妇人一听,来了兴致:“我正想看看佛牙呢。”
和尚带着妇人来到一处楼上,这里是海阇黎的卧房,布置得十分整洁。妇人看了,心里有几分欢喜,说道:“你这卧房真干净!” 和尚笑着说:“就是少个娘子。” 妇人也笑着打趣:“你怎么不娶一个?” 和尚说:“哪有这么好的施主。” 妇人说:“快让我看看佛牙。” 和尚说:“你让迎儿下去,我就拿出来。” 妇人便对迎儿说:“迎儿,你下去看看老爷醒了没。” 迎儿下楼去看潘公,和尚趁机关上了楼门。
妇人疑惑道:“师兄,你把我关在这里做什么?” 这贼和尚此时淫心大起,走上前一把抱住妇人,说道:“我对娘子倾心已久,为你费了两年心思。今天难得娘子来,求娘子成全小僧!” 妇人故作惊慌:“我老公可不是好惹的,你别骗我。要是他知道了,可饶不了你。” 和尚 “扑通” 一声跪下:“求娘子可怜可怜小僧!” 妇人伸手作势要打:“你们和尚就会纠缠人,看我不狠狠打你!” 和尚嬉皮笑脸:“任凭娘子打,就怕娘子闪了手。” 妇人此时也动了情,搂住和尚说:“我哪能真打你。” 于是,两人情意绵绵,共赴云雨。
从古至今,先人留下两句话,专门形容和尚就像铁里的蛀虫,寻常人家可招惹不得。自古形容这类秃子道:
色中饿鬼兽中狨,弄假成真说祖风。
此物只宜林下看,岂堪引入画堂中。
两人一番云雨过后,和尚紧紧搂住妇人,说道:“你若真心对我,我死也无怨。只是今天虽然蒙你成全,却只能享受这一时的欢愉,不能整夜相伴,长此以往,必定害了小僧!” 妇人安抚道:“你别慌,我已经想好办法了。我老公一个月有二十来天在牢房当值。我买了迎儿,让她每天在后门候着。要是晚上老公不在家,就搬出一个香桌,烧夜香为号,你就可以进来。只是怕五更时睡着了,醒不过来,得找个报晓的头陀,让他在后门使劲敲木鱼,高声念佛,你就可以趁机出去。要是能找到这样一个人,一来能在外面望风,二来也不会误了时辰。”
和尚听了,喜出望外:“妙啊!你就按计划行事。我这里有个头陀胡道人,我会吩咐他去望风。” 妇人说:“我不能久留,怕被人怀疑。我得赶紧回去,你可别误了约定。” 妇人赶忙整理好头发,重新化好妆,打开楼门,下楼叫起潘公,匆匆离开了僧房。轿夫吃了酒面,已在寺门前等候。海阇黎只把妇人送到山门外,妇人告别后上轿,和潘公、迎儿一起回家,暂且不表。
话说这海阇黎裴如海,为了与潘巧云私会,特意去找报晓的头陀。他本房原来有个胡道,如今在寺后的退居里的小庵中生活,大家都叫他胡头陀。胡头陀每天五更就起来敲木鱼报晓,劝人念佛,天亮时便去化缘斋饭。海和尚把胡头陀叫到自己房中,摆上三杯好酒招待他,还拿出一些银子送给他。
胡头陀连忙起身推辞说:“弟子没做什么功劳,怎敢接受赏赐。平日里又承蒙师父关照。” 海阇黎说道:“我看你是个老实人,我早晚出些钱,帮你买个度牒,剃度你为僧。这些银子你先拿去买些衣服穿。” 胡头陀听了,感激不尽。
平日里,海阇黎经常让师哥给胡头陀送些午饭,到了节日还带着他去参加法事,让他能得到一些斋衬钱。胡头陀对海阇黎感恩戴德,心里琢磨着:“他今天又给我银子,肯定是有事要我帮忙,何必等他开口呢。” 于是胡头陀主动说道:“师父,只要有什么用得着小道的地方,我一定尽力。”
海阇黎见他这么说,便不再隐瞒:“胡道,既然你这么仗义,我就跟你实说。潘公的女儿想和我来往,约定只要后门有香桌在外,就是叫我过去。可我去那里不太方便,要是你能先去看看有没有情况,我再去就安全多了。另外,还得麻烦你五更起来叫人念佛的时候,到后门看看没人,就使劲敲木鱼报晓,高声念佛,这样我就能趁机出来了。” 胡头陀爽快地答应道:“这有什么难的!”
当天,胡头陀就来到潘公后门讨斋饭。迎儿出来看到他,问道:“你这个道人怎么不在前门讨斋饭,跑到后门来了?” 胡头陀立刻念起佛来。里面的妇人听到了,心里明白,便来到后门问道:“你这个道人,是不是五更报晓的头陀?” 胡头陀回答:“小道正是五更报晓的头陀,叫人早睡早起。晚上烧些香,还能积福呢。” 妇人听了,心中暗喜,便让迎儿去楼上取一串铜钱来布施给他。
胡头陀见迎儿转身离开,赶忙对妇人说:“小道是海阇黎的心腹,他特地派我先来探探情况。” 妇人说:“我知道了。今天晚上你留意一下,如果看到有香桌在外面,就赶紧去告诉他。” 胡头陀连连点头。迎儿取来铜钱交给胡头陀后,他便离开了。妇人回到楼上,把这些事跟迎儿说了。俗话说,人家的女使,也就是奴才,只要得了点小便宜,哪有不顺从的,天大的事也愿意去做。所以说,人家的妇人女使,用起来方便但不能太多,可又少不了。古人说得没错,有诗为证:
送暖偷寒起祸胎,坏家端的是奴才。
请看当日红娘事,却把莺莺哄得来。
再说杨雄,这天正好轮到他去牢房当值。还没到晚上,他就先去取了铺盖,到监里过夜。迎儿得了妇人的好处,迫不及待地盼着天黑。天一黑,她就把香桌儿准备好,黄昏时搬到后门外。妇人则躲在一旁等候。
初更左右,一个戴着头巾的人一闪身进了后门。迎儿轻声问道:“是谁?” 那人没有回答,直接摘下头巾,露出光头。妇人在旁边一看,原来是海和尚,忍不住骂了一句:“贼秃,还挺机灵!” 两人搂抱着上了楼。迎儿赶紧过来把香桌儿搬进去,关上后门,也去睡觉了。这一晚,海和尚和妇人如胶似漆,尽享欢愉。俗话说,欢娱之时总嫌夜短,只盼金鸡报晓来得迟些。两人正睡得香甜,突然听到咯咯的木鱼声,还有高声念佛的声音。和尚和妇人从睡梦中惊醒,海阇黎赶忙披上衣服说:“我该走了。今晚再相会。” 妇人叮嘱道:“今后只要后门外有香桌,你可千万别失约。要是没有香桌,你可千万不能来。” 和尚下了床,像来时一样戴上头巾,迎儿打开后门放他出去。
从这以后,只要杨雄出去当牢上宿,和尚就会来。家里只有个老头,晚上很早就睡了,迎儿这个丫头又和他们是一伙的,就只瞒着石秀一个人。妇人沉浸在这私情之中,完全不顾后果,和尚也贪恋妇人的温柔,两人仿佛丢了魂魄一般。和尚只要等头陀报信,就立刻离开寺庙前来赴约。妇人全靠迎儿帮忙,才能让和尚自由出入,两人就这样快活地厮混在一起。如此往来,将近一个多月,和尚来了十几次。
石秀每天收拾完店铺,就在作坊里休息。他心里一直对这件事有所怀疑,每天都犹豫不决,却又一直没见到和尚的踪影。每天五更醒来,他都会不由自主地琢磨这件事。这时,他总能听到报晓头陀在巷子里敲木鱼,高声叫佛。石秀心思敏锐,心里已经猜到了八九分。他暗自思量:“这条巷是条死巷,怎么会有头陀连续几天来这里敲木鱼叫佛呢?这事太可疑了。”
十一月中旬的一天五更,石秀正睡不着,又听到木鱼敲响,头陀径直敲进巷子里,到后门口高声喊道:“普度众生,救苦救难,诸佛菩萨!” 石秀觉得这叫声太蹊跷,立刻跳起来,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见一个戴着头巾的人,从黑影里一闪而出,和头陀一起走了,随后迎儿出来关上了门。石秀见状,心里暗自说道:“哥哥如此豪杰,却娶了这么个淫妇!竟然被这婆娘瞒得死死的,做出这种丑事!”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石秀把猪挑到门前,卖了个早市。吃过饭后,去收了一趟赊账,中午前后,他径直来到州衙前寻找杨雄。
刚走到州桥边,正好遇到杨雄。杨雄问道:“兄弟,你去哪里了?” 石秀说:“去收赊账,顺便来找哥哥。” 杨雄说:“我平时公务繁忙,都没和兄弟痛痛快快地喝几杯,来,咱们去那边坐一会儿。” 杨雄带着石秀来到州桥下的一家酒楼,选了一个安静的阁间,两人坐下后,叫酒保拿了一瓶好酒,又点了些菜肴、海鲜和下酒菜。
两人喝了三杯后,杨雄见石秀一直低头沉思,便问道:“兄弟,你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家里有人说了什么让你不痛快的话?” 石秀说:“家里倒没什么。兄弟承蒙哥哥把我当亲骨肉看待,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杨雄说:“兄弟,你今天怎么这么见外?有什么话,尽管说。” 石秀说:“哥哥每天出去忙官府的事,却不知道家里背后发生的事。这个嫂嫂不是个正经人,兄弟我已经看在眼里好几次了,一直没敢说。今天看得更清楚了,实在忍不住,才来找哥哥,哥哥别见怪!” 杨雄问:“我又没有后眼,你快说是怎么回事。” 石秀说:“之前家里做法事,请了那个贼秃海阇黎来,嫂嫂就和他眉来眼去,我都看见了。第三天又去寺里还血盆忏愿心,两人回来时都带着酒意。我最近每天都听到一个头陀在巷子里敲木鱼叫佛,敲得很奇怪。今天五更我起来查看,果然看到是那个贼秃,戴着头巾,从家里出去。像这样的淫妇,留着她有什么用!”
杨雄听了,顿时大怒:“这个贱人,竟敢如此大胆!” 石秀赶忙说:“哥哥先别生气,今晚什么都别说,就像平常一样。明天你就假装去上宿,三更后再回来敲门,那家伙肯定会从后门逃走,到时候兄弟我一把抓住他,任凭哥哥处置。” 杨雄说:“兄弟说得有理。” 石秀又叮嘱道:“哥哥今晚可千万别乱说。” 杨雄说:“我知道了,明天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又喝了几杯,结了酒钱,一起下楼,出了酒肆,各自散去。有诗为证:
饮散高楼便转身,杨雄怒气欲沾巾。
五更专等头陀过,准备钢刀要杀人。
这时,四五个虞候跑过来叫杨雄:“到处找您呢,节级!知府相公在花园里坐着,叫您去和我们比试棍棒。快走,快走!” 杨雄对石秀说:“本官叫我,我得去一趟。兄弟你先回家吧。” 石秀于是回到家里,收拾好店面,去作坊里休息了。
且说杨雄被知府叫到后花园,施展了几回棍棒功夫。知府看后十分高兴,让人拿来酒,一连赏了他十大杯。杨雄喝完,众人便各自散去。之后,其他人又拉着杨雄去喝酒,一直喝到晚上,杨雄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搀扶着回家。
那妇人见丈夫醉成这样,向众人道谢后,便和迎儿一起搀扶着杨雄上楼梯,屋里灯火通明。杨雄坐在床上,迎儿帮他脱鞋,妇人则为他摘下头巾,解开巾帻。杨雄看着妇人,突然一股怒火涌上心头。俗话说,醉后吐真言。他指着妇人骂道:“你这个贱人!贼丫头!迟早我要收拾了你!” 妇人吓了一跳,不敢吭声,只是默默伺候杨雄睡下。杨雄一边上床,一边嘴里还恨恨地骂着:“你这个贱人!不知廉耻的泼妇!那家伙竟敢在老虎嘴里拔牙!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妇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直等到杨雄睡着。
到了五更,杨雄酒醒了,要水喝。妇人赶忙起身,舀了一碗水递给杨雄。桌上的残灯还亮着。杨雄喝了水,问道:“大嫂,你昨晚没脱衣服睡吗?” 妇人回答:“你喝得太醉了,我怕你吐,哪敢脱衣服,就在床边坐了一夜。” 杨雄又问:“我昨晚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妇人说:“你平时酒品好,一喝醉就睡。只是我昨晚心里有些不安。” 杨雄接着说:“石秀兄弟这几天都没和他痛痛快快喝几杯,你在家里也安排些酒菜请他。” 妇人没有回应,只是坐在踏床上,眼泪汪汪,唉声叹气。杨雄又说:“大嫂,我昨晚喝醉了,也没惹你,你干嘛这么烦恼?” 妇人捂着眼睛,只是不说话。杨雄连续问了几声,妇人便掩着脸假装哭泣。杨雄坐到踏床上,把妇人拉到床上,一定要问出她烦恼的原因。
妇人一边哭,一边说道:“我爹娘当初把我嫁给王押司,本指望能白头偕老,没想到半路他就走了。如今嫁给你,你十分豪杰,是条好汉,可谁知道你却不为我做主。” 杨雄说:“这就奇怪了!谁敢欺负你,我不替你做主?” 妇人说:“我本不想说,又怕你被他算计;想说吧,又怕你生气。” 杨雄听了,说道:“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妇人说:“我说了你可别生气。自从你认了石秀这个兄弟,刚开始还好,后来他就露出本性了。你不在家的时候,他常常看着我说:‘哥哥今天又不回来,嫂嫂自己睡,多冷清啊!’我一直没理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还不算。昨天早上,我在厨房洗脖子,这家伙从后面走过来,见没人,就从背后伸手摸我胸口,还问:‘嫂嫂,你是不是有身孕了?’我把他的手打开了。本想声张,又怕邻居知道了笑话,坏了你的名声。好不容易等你回来,你却烂醉如泥,我也不敢说。我恨不得吃了他,你还问石秀兄弟怎么样!” 这妇人竟恶人先告状,诬陷起石秀来。有诗为证:
可怪潘姬太不良,偷情潜自入僧房。
弥缝翻害忠贞客,一片虚心假肚肠。
杨雄听了,怒火中烧,骂道:“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家伙还在我面前说海阇黎的诸多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看来他是心里发慌,所以先来告状,想耍个心眼。” 他心里恨恨地想:“他又不是我亲兄弟,把他赶出去算了。”
第二天一大早,杨雄下楼对潘公说:“宰好的牲口都腌起来吧,从今天起别做买卖了!” 转眼间,他就把柜子和肉案都拆了。石秀天亮正准备把肉拿出来开店,却看见肉案和柜子都被拆翻了。石秀心思敏锐,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心中暗笑道:“原来是这样。肯定是杨雄喝醉后说了什么,走漏了风声,结果被这婆娘使了个坏心眼,肯定是反咬我一口,说我无礼。她让杨雄关了肉店,我要是现在和她争辩,只会让杨雄难堪。我先退一步,再想别的办法。” 于是,石秀去作坊收拾好包裹。杨雄因为怕石秀难堪,也躲开了。石秀背着包裹,带上解腕尖刀,来向潘公告辞:“小人在府上打扰了这么久,如今哥哥既然关了铺面,小人就告辞了。账目都清清楚楚,没有一分钱差错,要是我有半点昧心,天诛地灭!” 潘公被女婿嘱咐过,也不敢挽留石秀。
石秀告辞离开后,在附近的巷子里找了一家客店住下,租了一间房。石秀心里琢磨着:“我和杨雄结交一场,要是不把这件事查清楚,就白白送了他的性命。他虽然一时听信了那妇人的话,对我产生了误会,但我一定要把事情弄明白。我现在先去打听他什么时候去牢房当值,明天四更就去一探究竟。” 在店里住了两天后,石秀来到杨雄家门前打听消息,当晚就看见小牢子拿着铺盖出门。石秀心想:“今晚他肯定去当牢了,我得做点准备。”
当晚,石秀回到店里,四更就起床,带上防身的解腕尖刀,轻轻打开店门,悄悄来到杨雄家后门的巷子里,躲在黑影中观察。到了五更时分,只见那个头陀夹着木鱼,在巷口探头探脑。石秀一闪身,躲到头陀背后,一只手抓住头陀,另一只手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低声喝道:“别乱动!敢大声喊叫,我就杀了你!你老实交代,海和尚让你来干什么?” 头陀吓得连忙说:“好汉,你饶了我,我就说。” 石秀说:“快说!我不杀你。” 头陀说:“海阇黎和潘公的女儿有私情,每天晚上都来往。他让我看到后门有香桌就通知他进去;五更的时候,让我来敲木鱼念佛,叫他出来。” 石秀问:“他现在在哪里?” 头陀说:“他还在潘公家里睡觉。我现在一敲木鱼,他就会出来。” 石秀说:“把你的衣服和木鱼借给我。” 说着,石秀剥下头陀的衣服,夺过木鱼。头陀刚把衣服脱下来,石秀便用刀在他脖子上一抹,头陀当场倒地身亡。
石秀穿上头陀的直裰和护膝,把尖刀插在一旁,拿着木鱼,径直敲进巷子里。海阇黎在床上听到木鱼咯咯作响,赶忙起床披上衣服下楼。迎儿先来开门,和尚随后从后门溜了出来。石秀还在不停地敲着木鱼,和尚轻声喝道:“别敲了!” 石秀也不搭理他,等和尚走到巷口,突然冲上去将他绊倒,按住他喝道:“别出声!出声就杀了你!等我剥了你的衣服就没事了。” 海阇黎认出是石秀,吓得不敢挣扎,也不敢出声。石秀把他的衣服剥了个精光,然后悄悄从自己腿边拔出刀,连捅三四刀,将海阇黎杀死,把刀放在头陀身边。石秀把两人的衣服卷成一捆包好,回到客店,轻轻打开门进去,又悄悄关上门,上床睡觉,暂且不提。
再说城中有个卖糕粥的王公,那天一大早挑着一担糕粥,打着灯笼,身边跟着一只小猴子,出来赶早市。他正走到尸体旁边,不小心被绊倒,一担糕粥全泼在了地上。小猴子叫道:“糟糕!一个和尚醉倒在这里。” 王公爬起来,摸了两手的血,吓得叫苦不迭。几家邻居听到声音,都打开门出来,用火把一照,只见满地都是血和粥,两具尸体躺在地上。邻居们一把抓住王公,要拉他去官府告状。真是:祸从天降,灾向地生。恰似破屋更遭连夜雨,漏船又遇打头风。王公被邻居们拖着去见官,他将如何脱身,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