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羊肉萝卜饺子下肚，姜执素抹抹嘴重新翻回床上去。
床上摞满了一堆堆杂乱的简帛，都是这些日子她四处搜集而来的天机阁情报。
天机阁的上一任掌门终生未娶，励精图治，门派在手中发扬光大，只可惜六年前忽然暴毙而亡，好在培养了一批出色的弟子，尤其是继任掌门张朽，天资卓绝，接过了门派发展的大旗。
天资卓绝……
呸，天生王八蛋吧。
姜执素扔下情报又打开壁览看了看。
这些日子在传张朽失踪。
此前一阵，他率领门下弟子前往潜鳞渊猎兽，却突遭意外，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姜执素给这条留言狠狠加固了一下。
下落不明就别明了，生死未卜就别生了，也算是为整个修仙界积德。
当然，光窝在床上祈祷是没用的。
为了占得先机，她让谢南无去了一趟潜鳞渊，追踪张朽的下落。
原本她是想跟着一块去的。
谢南无说不必担心他的安危，一人去足够，让她好好养伤。
她犹豫了好几秒才坦白说自己只是想顺道去看看冬天的大海……说完谢南无就头也不回地上路了。
让你非问，真说了你又不高兴。
姜执素翻了个身，仰倒在床上望了望颠倒的寝殿。
四下忽然安静，只有香炉细细地飘出缭烟来。
她抠着指甲在床头又划下一道。
六道了。
谢南无已经走了整整六天。
虽然每天都还在用通言镜联络同步情况，可到底跟随时随地守在身边，稍微高声一句就能叫出人来的感觉不同。
……还是怪张朽那个王八蛋。
思忖间，丢在床头的通言镜忽然亮起光来。
她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拨了拨凌乱的发丝立马接起来。
可通言镜上薄雾散去后，却只现出师长夷那张令人养胃的脸。
姜执素：“……”
或许是她脸上的失望与冷淡太过显而易见，师长夷轻轻咳了一声，镇定道：“姜掌门，怎么面色不好？是因为在下吗？”
呵呵。
姜执素淡淡瞟一眼，皮笑肉不笑：“师掌门您说呢？”
师长夷心虚干笑两声：“哈哈，哈哈……哈……”而后又低声咳了下，“姜掌门，我并非故意拖你下水。”
呿。
病中无聊这几日，姜执素总算才想起临别前师长夷交给自己的锦囊，其中包含助她下降排名的计策。
然而等她兴冲冲地打开时，里面却只有一张符和一张写了“机巧油”三个字的纸条。
而那一张符，正是那日被困雪谷中后，快速引来天机阁那小兄弟的原因。
姜执素顿了好久才终于反应过来，止不住暴怒。
“好家伙你这王八蛋你搁这儿算计我是不是？你是不是早知道张朽跟他几个师兄弟搞那些银灰色禽的事儿？你故意把我引过去，掺和进来？”
师长夷在那头唯唯诺诺：“姜掌门莫气，莫气，我是觉得有阿熠在，再加上你这般实力，自然可以全身而退。”
“放屁！你自己去过没啊！你知不知道那个云璃下手有多狠啊！再说了精神伤害不是伤害吗？你赔我的眼珠子！”
师长夷接着唯唯诺诺：“姜掌门莫气，莫气，我是觉得有阿熠在您身边，这等场景自然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姜执素眼睛都瞪红了：“放屁，什么叫司空见惯啊，我跟谢护法清清白白！我一口都没吃上过！”
师长夷迟疑一瞬，彻底唯唯诺诺进地心：“哦，哦哦，不愧是姜掌门，此等定力，感天动地，不愧是能成大事之人……”
“放你爹的狗屁大事。”
姜执素越想越气，原地站起来走了好几圈，脑海中谢南无与那些天机阁水池旖旎的场景不断重叠。
不对……
好带劲啊谢护法……
脑子彻底乱掉的前一秒，她用力摇了摇头，镇定思绪，转而问：“所以你来找我到底要干嘛？那个写着‘机巧油’的纸条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长夷终于正襟危坐起来，压低嗓音。
“所谓‘机巧油’，正是天机阁用以操纵机巧器物的原料，只在天机阁主峰产出，此类机巧器物不以灵力驱动，只依赖机巧油，乃天机阁独门秘术。在下这些年一直在追查天机阁上一任掌门暴毙之因，追查到其死前曾耗费大量精力秘密研究机巧油。”
姜执素：“……”
“所以呢？”
“你是想让我帮你查吗？”
师长夷生硬清嗓，“姜掌门总有妙计，恰好这一路途径天机阁，在下便略施小计……”
“我求你了，快滚吧。”
“姜掌门，姜掌门！且听我一言，此事非同小可，在下直觉背后必有影响整个修仙界的秘辛，姜掌门难道就不好奇……”
嘟——
通言镜直接被她给掐断了。
聒噪的男人。
她揉揉眉心，耳边还没安静几秒，就蓦然闻到一股清冽的朱栾香气。
混着微微泛凉的风雪味儿。
她旋即抬头，正对上一张数日不见的脸——
谢南无拂去肩上雪花，理正玄青色的披风，一垂眼，就见姜执素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不由一愣。
“怎么了？”
简单三个字轻轻敲击耳膜，姜执素下意识喃喃：“谢护法，我对你做了不好的事……”
在脑袋里。
谢南无微微挑眉，素日淡漠的眉眼仿佛注入一汪春水，但转瞬即逝，摊开掌心，沉稳说起了正事。
“我在潜鳞渊用溯回术探查过当日的情形，张朽于空中向西南方坠落，一路追踪行迹至今日。”
“这么难找，找到今日？那找到了吗？”
谢南无停顿一瞬，沉静如深潭的眼睛目不转睛望她。
“掌门觉得，我是从哪里折回来这儿的。”
姜执素冒出一股不太好的直觉。
“阿异的住处。”
空气微妙地凝滞几秒。
姜执素镇定自若地端起茶抿了两口，强笑道：“呵呵，呵呵呵呵，不可能，张朽势必重伤，我们阿异是什么勤快的好人吗？怎么可能偷偷瞒着我们把这人给救回去，呵呵，呵呵呵呵……”
手中的那杯茶摇摇晃晃洒了大半杯出来。
谢南无看着她的眼睛。
“走吧，掌门，我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