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恍恍惚惚地出了城。
除了空手回去之外，怀里还放着刚刚被尤婆婆硬塞过来的十六文铜板。
狗剩感觉自己苟活了十二年，第一次知道，原来有被人善意对待是这个感觉。
咸咸又温热的泪水忍不住从眼眶滑落，流过皴裂的脸，带着一点点腌渍的痛感。
狗剩原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就麻木了。
世上的可怜人多了去了，活不下去饿死的也多了去了。
以前，他也在黑夜里怨过老天爷，既然不想要他，为什么不干脆收他走呢？
但是，到了白天，他又开始凭借本能一般去寻找食物。
饿肚子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尤其是饿到胃痉挛抽搐，甚至一直要泛酸水的感觉。
这十六文铜板他不想要的，但是现在在贴着他心脏的地方，似乎一直在滚烫地熨贴着他。
.....
铁蛋与小六联手将两间柴房硬生生打扫了出来。
看着已经没有蜘蛛网，同时又铺上了干草的柴房，小六满意的笑了。
没想到，有生之前她还能有自己的“房间”呢。
小六感觉自己的心里幸福的已经开始冒泡泡了。
铁蛋兴冲冲进来：“六儿，火生上了！嘿嘿！”
小六眼睛一亮：“赶紧的，咱先煮锅米汤先，二哥怕是快回来了。”
“也不知道二哥去哪儿了。”
铁蛋笑眯眯：“甭管二哥了，他长了腿的，到饭点准保能回来！”
真好啊，铁蛋的脸映着火光，笑容就没撤下来过。
最近因为有了银钱，加上上次在那户小姐家又“偷”，啊呸，不对，主人家又送了些精米，粟米的，这会子铁蛋正小心翼翼地在水里捣腾粟米。
第一道水，铁蛋简单的弄了下，然后将里面一些细碎的脏东西挑了出来。
第二遍的水，铁蛋就舍不得倒了。
这可都是粟米，他担心将里面的米粒倒出来了，那他得心疼死。
因为有了这一袋子的粟米，最近吃的米汤总归不再是上面都是水，然后就浑浑浊浊的一片，里面混着几颗米粒了。
将粟米加入锅中之后，便赶紧盖上锅盖。
不能走了热气，不然这水要是蒸发过多了，这米汤要是太厚了，回头吃起来就少了。
水多放些，也能让多下来的水多蹭到些粟米的味道。
总比之前直接喝白水来填饱肚子的强。
铁蛋可是真的不想去回想之前只喝水，没米吃的日子了。
那可是太难熬了，喝下去的水没一会儿便要被排出来。
尤其是冬天的时候，每次饿了就喝水饿了就喝水，一开始肚子是感觉充盈了些，但是很快随着排出体外之后，不仅肚子饿的更厉害了，而且还浑身发冷。
这水把身上的体温都带走了。
回去就用破败的薄被子裹着自己，三个人倒是挨着在一起取暖，但是也备不住那破庙来回漏风。
很快，柴火添上，火旺起来之后，这水便烧起来咕嘟咕嘟的。
这声音，铁蛋最爱听了，真是美妙啊。
这已经不是白开水了，嘿嘿，这里面可加了不少粟米呢！
细细黄黄碎碎的粟米们在水中沉沉浮浮，很快，原本清澈分开的水便与粟米交融到分不开了。
铁蛋发现这粟米还跟以前他们去偷吃的小巷子里的那种泔水粟米粥不一样！
总觉得这粟米更香更稠一些！
约莫是自己煮的粟米吧！
吃食，还是自己拥有的更好吃！
真的好想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啊，铁蛋幸福的撑着下巴，时不时添点柴火。
要是每天都有粟米汤粟米粥喝的话，他可真的是美死了。
很快，粟米汤的香味便从低矮的小厨房里传了出来。
悠悠荡荡，飘飘散散地吹进了吴谷生的屋子里。
尽管吴谷生强逼着自己闭上眼睛，但是空落落的肚子还是欺骗不了自己。
虽然他躺下之前，又狠狠喝了一大碗水！
几次三番地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提前在枕边准备好的黑馒头。
“不行不行，赶紧睡！这是晚上才能吃的！”
现在要是吃了，那晚上连同明儿个就更难熬了。
绝对不能提早将这黑馒头吃了！
吴谷生的手握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就这样自我催眠，迷迷瞪瞪地又睡了过去。
......
趁着这一路的好心情，原本背柴火去李成月家的时候，狗剩肚子还饿着，脚步难免有些虚浮。
如今，这大好的心情，让狗剩的步伐都快了一些。
路过一处山洞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吵闹声？
狗剩半点不好奇。
管这山洞里是什么，他自要先回去跟铁蛋和小六汇合了。
......
山洞里又将刚收上来的铜板全都输掉了的吴元宝整个面色都阴沉沉的，快要能滴下水来。
要说吴元宝的长相随了吴谷生，眉目阴沉之下又带了些阴柔。
让人看着有些些违和。
因为吴元宝的年纪也不大，这就显得他整个人阴狠中又透露出了弱小的气息。
“喂，喂喂！都没钱，还呆在这干嘛？”
旁边一赌徒不耐烦地推了推吴元宝，意思他挡道了。
吴元宝心中一阵烦躁，忍住怒气抬眼。
这赌徒一看也是常年混迹在这山洞里，眼袋肿大，腿脚虚浮，但是却一脸带着强撑起来的兴奋。
一看就是赌上瘾了，杀红了眼。
吴元宝咬了咬嘴巴内壁里的软肉。
不能在这发狠，他也属于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类型。
武力值不强的，在这...
吴元宝瞥了眼四周扛着大刀，如同门神一般守在各处的山洞护卫。
这都是这个山洞赌场请来的。
据说有一些还有修为。
想到这里，吴元宝原本的烦躁都被强压了下来，然后阴沉着脸，出去了。
得再弄点银钱才能来。
原本吴元宝这一趟过来，他以为自己手气变好了。
因为收了那群穷叫花子的铜板之后，他想着就来以小博大。
居然还真让他一开始博到了。
吴元宝自然不是见好就撒手的人。
他觉得这是老天爷眷顾他，想要让他挣大钱！
故立马整个杀入，但是很快，一开始积攒赢过来的银钱就开始节节败退。
最后，连最后一个铜板儿都输掉的时候，吴元宝才不得不愤而下桌。
吴元宝一脸晦气地回到自己家。
看到院门，他就有数不清的怒气。
突然，一股许久未见的香味从院里飘了出来。
还有许久不曾有过的热闹。
吴元宝顿时心里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