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肆皱了皱眉，情况远远比他想象的严重。
藤原鹰明早向锦城出发的话，最早傍晚就能到。他们的武器是现在国际上最精良的一批，而现在锦城所装备的武器就逊色许多，如果硬抗，恐怕是不成的。
顾千肆对这场战争，不算有信心。
因为硬实力就摆在那里，是忽视不了的，可无论如何，顾千肆是锦城督军，华夏男儿，他必然抗争到最后一秒。
“百姓家里已经通知下去了吧？”
“通知了，现在百姓们都在收拾包袱，大约天亮就能出城。”陈明远道：“但是也有一些百姓不愿离开的，要与故土共存亡。”
顾千肆点点头：“尽量劝走吧，若是实在不愿，也是他们个人意愿，我们也要尊重，就不必再强迫了。”
“是。”陈明远看了一眼手术室，继续道：“您安排的送太太离开的船也已经安排好了，等到太太的手术一结束就走吗？”
“越早走越好，她是我的妻子，我怕有人会盯着她。”顾千肆说到这里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云鹿的笑脸。
他不想离开她的。
可是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他想与不想就能解决的。
他道：“高扬今天刚刚结婚，大晚上的，也不好去通知他们，明早去吧，让他们两口子准备着，明早就和我太太一起离开。”
陈明远略一迟疑：“可是……高副官真的会愿意离开吗？”
“会的，他答应过我。”顾千肆说。
次日清晨，战争的氛围扑面而来。
藤原鹰的部队朝着锦城赶来，锦城百姓纷纷收拾了包袱逃离这座自小生活的城市。
自然，在一众逃亡者中也有一些个例。
济仁堂今日没有开门，他们的老板独自坐在院子里，擦拭着自己的小药箱。
那日苏澈要他一起离开，可他拒绝了。
因为医馆的土地下还埋着他与世长辞的妻子，他不忍心抛下她，一人离去。
生时同眠，死后同穴。
这是他们当年新婚时的承诺。
……
云鹿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她浑身提不上力气，睁开眼睛，面前是碎荷担忧的脸。
“小姐！”已经盘上了头发的碎荷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云鹿蓦地感觉到了不对劲，模模糊糊中，一些碎片映入了她脑海中。
医生，消毒水味，还有她身体的不适。
这一切都在告诉她一个信号。
云鹿猛地坐起身，抓着碎荷的手，“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碎荷没忍住，哭了出来：“小姐，你别问了！你别怪督军，他只是不想拖累你……”
之前零碎的片段，一一浮现，本来只是怀疑，此刻碎荷的话，让她证实了自己的某个想法。
原来，真的是他把她送进了手术室，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
云鹿像被抽取了灵魂一般，跌坐在床上，满目灰暗。
就在昨天，她还憧憬着孩子的到来，她想了好久，想给孩子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可是还没想到，孩子就就此在她的世界消失了。
难怪……难怪他在知道她怀孕之后也没有很高兴的立即回来看她。
难怪他在她提起宝宝的时候，眼底总是有些阴云。
难怪……
碎荷还在哭着，高扬一进来，就看见了这一幕。
他走到云鹿的身边，声音嘶哑，“太太，节哀。”
云鹿却没有哭，抬起了暗淡的双眼，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顾千肆呢？我要他亲自来跟我解释！”
高扬动了动嘴唇，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沉重道：“锦城督军，自然是在锦城。”
“什么……？”察觉到他话中的奇怪，她有些莫名，片刻，脑海中映入了不可置信的想法。
猛然回头，她看见了一扇窗户，不管不顾的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向了窗子，她看见了汪洋大海。
“小姐！”碎荷急忙跑过去扶着她，惊慌失措地，“小姐……我们已经出了锦城，现在正往香港去，到了香港之后，会有人安排我们离开香港，去印度尼西亚。”
印度尼西亚……
她似乎是勾了勾唇角，可这若是要称之为“笑”，也未免太过牵强。
顾千肆，你要我离开，可这地方安排的却未免太过可怕了点。
高扬的手有些颤抖，他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了一封信。
一张轻飘飘的纸，一吹风就能刮跑，可是他却觉得这张纸，千斤重。
“太太，这是督军给你的。”他将信给她。
云鹿看了一眼，自嘲地勾了勾唇：“休书？他这是单方面解除了和我的婚姻关系吗？”
高扬低着头，不说话。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是的，顾千肆单方面解除了婚姻关系，从此之后，再无顾太太。
“小姐…你不要怪督军，他是也很难受，可是他为了不拖累小姐你，还是选择送走了自己的孩子。”碎荷带着哭腔。
她想起早晨的时候，高扬叫醒她，她看见昏过去的小姐，得知孩子没了后，简直恨不能杀了督军，可是后来听见高扬的解释，她愣了。
万万想不到，督军为小姐的未来做了那么多的打算……
之前有多想杀了督军，那一刻，她就多心疼小姐和督军，他们之间的感情，如此坎坷，却也如此令人可惜。
云鹿不傻，她知道顾千肆此举是为何。
可她讨厌他的自作主张。
一次又一次，最后甚至瞒着她剥夺了她成为母亲的机会和身为妻子的权利。
凭什么？
他有没有问过她？哪怕旁敲侧击的询问呢？
他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是。
云鹿搭着眼，声音透露着浓浓的疲倦：“他还在锦城，是不是要开始打仗了？”
高扬道：“嗯，日本在白城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现在正往锦城出发，战争一触即发，锦城的百姓大部分已经逃走了，督军带着人守城。”
云鹿没再说话。
她清楚这代表了什么。
他连高扬都没留在身边，而是让他带她离开，说明这场仗，他也没什么信心。
那老道士说得话，竟然这么快就成为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