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我真希望我是古望舒
“我要告户部尚书江秋延贪墨朝廷赈灾款。”
胡盈辉话落,大堂陷入安静,他却并不满足,继续道:“我还要告江尚书科举舞弊,贿赂考官。”
末了,鲍奇羽冷静道:“我不过一个偏远地方的七品芝麻小官,户部尚书则为京都从二品大员,就算不论官职大小,你说的这两项,都不在我管辖范围。”
胡盈辉审视着鲍奇羽,突然用了旧时称谓,“中正,你是管不了?还是不敢管?”语气神色一如他们从前讨论时政那般。
鲍奇羽沉默的回望他,末了轻声道:“管不了。”
“我信你。”胡盈辉忽的笑了一下,随后转过脸望向贺九郎,“逍遥王,你能管吗?”
他话音一落,整个大堂,除张虎外,其余人都露出不思议的表情,这个看起来就很不靠谱的家伙,怎么可能是王爷。
逍遥王贺天钧为先皇幼子,自小宠爱逾常,年纪轻轻就封为王,赐号:逍遥。
贺天钧望着胡盈辉,对于身份未予否认,淡淡道:“我可是奉旨逍遥,不管这些烂事的。”
“我就知道。”他长叹一口气,再次望向鲍奇羽,“此时京中已经有人敲响登闻鼓,中正,你只要帮我把搜集的证据送到御前就好。”
“你到底想做什么?”鲍奇羽不解,“纵使一开始你便假意与我结交,可是相识这么久的日子里,我总觉得你也会有真性情流露。望舒,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胡盈辉指着自己惨然而笑,“我不过是个想要为父报仇的可怜人。”
“你父亲死的并不冤枉。”鲍奇羽将一个账本和一叠按有手印的口供扔到他面前,“他收受贿赂,提供幼童给江秋年吸血,纵容亲友买卖福田院女尸,克扣福田院诸人伙食 ……他或许是慈父,但并不是一个好人。”
胡盈辉看了一眼那叠东西,都没看清是什么便受惊的移开了目光,“生养之恩大如天,我若不为他报仇,岂不是枉为人子?”
“你……真的想为他报仇吗?”
胡盈辉回答的无比坚定,“自然,否则我不会搞这么多的事情。”
“可是你搞出这么多的事情,却没有一人枉死。”鲍奇羽以一种奇特的眼神审视着胡盈辉,“你知道伤害苏眉可以让江秋年痛不欲生,可你没有这么做。你知道四个姑娘在你父亲之死中,起到重要作用,可你也没有伤害她们。你搞出这么多事,最终结果是让张天师杀了江秋年,而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口气,与他一样沿用着旧时称呼,“望舒,你是一个好人。”
胡盈辉垂下头没有说话,过了好半晌才哑着声音道:“江尚书贪墨的证据,我已放在你书房的书架上。”他蓦然仰起脸,唇边含着一缕浅笑,“中正,你我相交一场,请无论如何帮我将证据呈到御前。”
“你要做什么?”心底升起不祥的预感,鲍奇羽蓦然起身大喝,“张虎、赵龙,快拦住他。”
张虎、赵龙听到喝令第一时间冲到胡望舒身边,赵龙伸手去点胡盈辉的穴道,可是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胡盈辉一口黑血喷出来,昂然挺立的身体如玉山倾倒般重重摔在地上。
“望舒——”鲍奇羽冲过去,抱住胡盈辉的身体,“钟离大夫,你快来救救他。”
“不用了。”他藏在牙齿里的毒药是他精挑细选过的,霸道无比瞬间便可取人性命。他的唇张张合合,黑色的血液不住往外涌,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眼里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熄灭,“我真希望我是古望舒。”
留下这么一句,他的头一歪,在鲍奇羽怀中失去了气息。
鲍奇羽呆坐在地,怀中抱着胡盈辉渐渐冰冷的身躯,久久回不过神。
顾明扬走到近前,神色复杂,微微叹息:“他竟如此决绝。”
江秋年身死,张天师故意杀人依律收监待审。
谁也未曾料到江秋年勾结胡院长吸食幼童血液的案子,经历顾明扬和鲍奇羽两任县令之后,终于以如此蹊跷的方式结了案。
“望舒应该是能料到的。”鲍奇羽很难解释此刻的心情,一夜之间他要接受古望舒变胡盈辉,他的知己好友变成坏人之子,然后当自己面前自尽的事,他真的有些无法接受。
“我原还在怀疑,怎么会有如此笨的恶人。”顾明扬长长叹气,“原来他只是想报复江秋年。”
“祭台之上,不论是江秋年杀死张天师,还是张天师杀死江秋年,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因为无论如何这俩人都会一死一判刑。”鲍奇羽喃喃道:“只是他与张天师有何仇怨。”张天师如今已经疯疯癫癫什么话都问不出来。
“想来他是知道张天师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顾明扬道:“你不妨先看看他留给你的东西,或许里面会有张天师的劣迹。”
书架之上果然有胡盈辉留下的厚厚一册证据。
该证据直指户部尚书江秋延与兴州府知府高陆远等人十数年来以赈灾济民的名义上下勾结,折收监粮,肆意侵吞共计200万两白银的赈灾款。
以及十年前大坝决堤永州等地水灾,朝廷拨放10万两赈银用以救济灾民。时任永州知县的王臣汉胆大妄为,直接将其中2万多两收入囊中。朝廷派江秋延一行七人前去永州核查救灾粮款的发放情况,王臣汉恐事情败露,便行贿江秋延等人,其中有一员外郎施清坚决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后在江秋延的授意下被推进了永江。
江尚书所施恶行,桩桩件件都被胡盈辉一一例数详情,证据里不但附有江秋延与涉案人员的往来亲笔书信、证人证言,还有两地灾民的万人请愿书。
“这里并没有江尚书科举舞弊,贿赂考官的证据。”鲍奇羽翻看过后道。
贺天钧淡淡道:“你以为谁在京都敲登闻鼓?”他由衷佩服道:“他是真心想要江尚书的命啊,江尚书却做着要招他为东床快婿的美梦。”
“王爷,如何知道这些? ”
贺天钧掏出一封信,“刚才在我书桌上看到的,他求我在江尚书获罪后,出手救下江尚书独女江婉。”他也像被旁人传染了似的,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也升起了愁怅之色,他长长叹气,“难怪他能拿到江尚书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