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夭柳山脚
当李之罔睁开眼的时候,不远处已经站了数百黑衣人,恰好以面前的一方巨石为分界点,看起来泾渭分明,还是不敢进到夭柳山来。他摇摇头,不去多看,走到山林里砍下些较笔直的长条树枝,挨个削掉多余支节,按着两个步伐的间隔插在面前。
有人注意到他醒了,便喊道,“李之罔,把蛊雕精魄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你算老几,在我面前饶舌?”李之罔朗声开口,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我既没有再逃,便有将蛊雕精魄相赠的想法,但正所谓要赠有缘人,不授无德辈,既想要,便得遵守我立下的规矩。”
说着,他将蛊雕精魄从神府中拿出来,其拳头大小,形似石卵,通体幽斑,白如皓日,只盯上一眼便有被其吸引之感,难以移开双目。
李之罔不顾士族俊秀们暗地吞咽口水的行径,又将蛊雕精魄扔回神府里。
立时便有人喝道,“你有什么规矩,说来听听,若是有理,便也是不行。”
李之罔站将起来,手指在一尽士族头上左点点右点点,等得众人都快没耐心了,才佯打个哈欠,开口道,“想要蛊雕精魄可以,自己上前来拿,但一次只能来一个,且修为不能高于武道七等。我输了,斩了我的脑袋拿去便是,我赢了,便换下一个人来。”
众人一听,全当李之罔临死之际胡言乱语,都是摇头不已,便有一人起哄道,“大家伙儿给他废什么话,一拥而上将他杀了便是,至于如何处置蛊雕精魄,之后再论!”
“我说好!”李之罔可不想被众人每人踩一脚给踩死,再次拿出蛊雕精魄高声震慑住,“但凡进来两个人以上,我立马把精魄扔到夭柳山里!你们也看到了,山上隐有白光泛起,证明所传不虚,到时候你们可是要与那万年大妖抢这精魄!”
这下,士族子弟全都明白了为何李之罔会把他的埋骨地选在此处,分明是想临死前多拉点垫背的。不过,一想明这点,诸士族子弟反而是不慌了,只要李之罔不逃,他们靠人数就能拖死他,现在反而是要考虑蛊雕精魄最后会花落谁家。
李之罔一看众人都不再动弹,便知道他们已心生意动,拔出剑来,插在地上,喝道,“谁要第一个来取我这项上人头!”
不多时,便有一汉子跳飞出来,修为在武道五等。
李之罔歪下脑袋,不屑一笑,“当真以为你们士族子弟都是天之骄子,修为低于我都敢上前,真是好大的胆子!”
说罢,他拔出剑来,踏步徐前,径直来到汉子面前,手起刀落便是将汉子脑袋砍下,自始至终,汉子都没来得及有所应对就身首异处。
李之罔再是一笑,将汉子的脑袋和尸身都拎起后撤回去。他抓起汉子尸身,一剑从其后心捅入,抓出胆囊来,高抬让众人看清,随即扔在地上,嗤道,“看来这胆子也不算大,只是莽夫寻死罢了。”
士族子弟顿时震怒不已,不少人都出言叱骂,稍显平静的夭柳山脚又是热闹起来。
但李之罔毫不受影响,旋即又抓起汉子脑袋,将上面的面罩扯去,露出一个惊悚至极的面容,向外喊道,“这是哪家士族的,出来认领!”
汉子的士族自不会落自家威风,出来认领,反倒是其他士族的人呼道,“这是东郭士族的东郭林。”
李之罔耸耸肩,把东郭林的脑袋插在此前插好的树枝上,便又喊道,“来吧,下一个了!”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比上一次稍长,因为有些人已看出李之罔的实力不能仅以武道修为评断,而且东郭林的惨状就在眼前,实不敢尝试。但正所谓修行多艰难,畏者少再前,等上一会儿,还是有一人跳出,且一开始就揭下了面罩,面容姣好,是个女子。
“我乃第五士族的‘揽怀’第五月,要杀你何需遮遮掩掩。”
李之罔抓剑上前,打量第五月的面容,问道,“第五娇是你姐姐?”
“与你有何干系?”
第五月反呛一声,手臂上缠绕着的鞭子甩在地上,便是疾打过来,一把缠住邪首剑,把李之罔往前扯。
李之罔发现自己竟挣脱不开,假意不松,跟着上前,在离第五月还有数丈的距离时骤然松手,趁着第五月失力后跌的空当踏着《惊鸿步》上前,一脚踩下。
只可惜第五月反应迅速,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竟是躲开了。
李之罔也不前追,返身回去捡起邪首剑。
“你就只会这般技巧?”第五月虽有些后怕,但嘴上可不松半分。
“既是你要求,那便让你见识见识。”
李之罔缓缓把邪首剑背到身后,下一刻骤然出剑,便见一道剑气掠地而起,正是温剑式。
剑气纵横如风,速度极快,可怜第五月尚未反应便被劈做了两半。
就在众人震惊之际,李之罔把第五月的脑袋捡回来,合二为一,往后扔去,不偏不倚,两瓣脑袋恰好插在同一根树枝上。
“李之罔,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区区武道五等就能驱使剑气?!”
有人不满喝道,这也是此刻众人心声。据北河公主在兆天万年颁布的天下武道等级,受恩惠者要能发出剑气得等到义手剑士级、离乡剑士级、秋台舞剑者级之后的举剑击雷者级,而那时受恩惠者的修为必须要到武道十六等,可李之罔现在却只有武道六等,中间足足差了十等。
“不知。”李之罔草草应付,又是喊道,“再来一个!第五娇在不在,我杀你了同族姊妹,你就甘心躲在后面涕泪,速速出来,我且送你与她同去!”
第五娇没出来,反而是跳出个瘦弱男子,其一把扯下面罩,哭喊道,“你敢杀我月妹,我定要你付出代价来!”
说着,他就轻身而上。
李之罔才不管其中有何爱情恩怨,只一招温剑式打出,便将瘦弱男子切做两半,此前第五月是竖着被砍成两段,瘦弱男子却是被拦腰斩断,倒没太多讲究,只是脑袋也分成两半的话,收拢时不免要碰到喷溅出来的黄白脑花。
在问清瘦弱男子的身份后,李之罔把他脑袋斩下来,仍是扔到树枝上挂着。
接下来又上来数人,但都并非李之罔的对手,甚至连温剑式都招架不了,只徒增几颗脑袋。
“不过瘾!来点有实力的!”
李之罔呼嚎一声,只觉热汗满身,将上衫脱去扔在一旁,露出身上诸多伤口孔洞,众人更是一惊,李之罔竟然是拖着受了如此严重的伤的身子在战斗。
有一人跳将出来,其与旁人不同,未穿黑衣,亦未戴面罩,抱拳道,“李兄豪迈模样,在下佩服,这儿有烈酒一坛,愿与李兄共饮!”
李之罔倒是认得这人,是此前宴席上问询姬月寒的“陨铁”司寇南,他尚不知对方会是典歆和齐暮的两任丈夫,颇有好感,笑道,“如何不可,杀敌再配烈酒,当是绝配!”
司寇南(兆天年——兆天年)手拿武器和酒坛,为显无敌意,将武器插在地上,抱住酒坛走上前来,取出两个大碗斟满,放在地上,赞道,“我原以为世人皆腐朽愚昧,既无激情,也少理想,只惘惘度日,今日见到李兄,才知世间尚有拼搏人在,激荡我心志!”
李之罔大笑一声,将烈酒饮尽,拿来酒坛,又是倒下一碗喝干,只觉舒爽无比,感叹道,“我观司寇兄有星汉之志,将为士之人杰,我这残躯还能有些用处,倒也不错。来生,再与司寇兄共饮至月浮!”
说罢,二人将大碗全都摔在地上,又是大笑不已。
“李兄已有必死之心,我不忍再观,这就回返鹿鸣,潜居不出。”
司寇南拿起武器,果然如他所说,撤步离开。
李之罔的脸色又是阴沉下去,抬剑指住余下士族子弟,喝道,“来!”
不多时,又有人一人跳出,修为已在武道八等,超过了李之罔之前设下的规矩,但他已不在意,振剑上前,不躲不避,只专心杀敌,但即便如此也耗费了整整一刻钟才将此人脑袋砍下。
李之罔吐口唾沫在地上,把掉在地上的左臂捡起来,却是为求杀敌不慎被斩断了。他也不多管,将左臂扔到后面,换右手拿剑,便又是喊人上前。
经此一遭,已有人注意到他伤口崩裂,隐有不支之势,皆判断他离死不远,纷纷上前应战,一时间,李之罔根本来不及将脑袋扔回树枝上挂着,往往是杀了一个人,下一个人又跳出来。
终于,在砍倒了十数人后,他再是坚持不住,跌地不起,口中仍是喊道,“再来!让我杀尽尔等!”
这次来得是个熟人,便是在马舍前用赤黄幽光将李之罔射穿诸般孔洞的闻人喜。他不多言,抬手将铜镜唤出,赤黄幽光又现。
本倒地不起的李之罔却是又爬起来,而且更为迅速。他闪身躲过赤黄幽光,当即斩出一记温剑式,闻人喜头身分家。
李之罔确实已到山穷水尽之境地,但他尚还留有一半淬神液,将其服下后精神又是好上些,此前假装仆地只是为了诈人上前,能轻巧杀掉。
“诸位小心,我方才瞥见他饮下了一瓶药水,怕是有古怪之处。”
众人闻言皆是点头不已,有些跃跃欲试之人也按下心思,却见说话的那人竟冲了出来,直取李之罔面门。士族子弟一看,便知道此人是想先杀李之罔,此前所言不过是为了麻痹,当下,谁都坐不住了,纷纷前奔,根本不顾之前立下的规矩。
李之罔眼见于此,将蛊雕精魄拿出,扔到山上,终于是将舟剑式使出来。
只见随着幻影横行,冲上来的数十人当即便倒下了一大半,只有修为稍高的还能抵抗住,但李之罔一个都不放过,真身尾随而上,将这些人全都一一斩杀。
不多时,他面前又是躺倒数十具尸体。
而李之罔也好不到哪儿去,除了还站着,几乎看不出个人样。他此前就有受伤,敷了药才勉强按下,剧烈搏杀下一尽伤口全部崩裂,周身溢血,活生生地就是一个血人;不仅如此,他身上的新伤比之前的旧伤更多更密,全身没有一块完好,就连眼睛也被戳爆了一只。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胆敢上前,谁也不清楚李之罔是否还藏着什么杀招。
搏杀之下,李之罔早该癫痫发作,因为淬神液才得以幸免,但也有不幸,便是周身痛苦尤为强烈。
他抹开脸上鲜血,抬起头来,笑道,“今日杀了这么多人,倒是不算亏,况且精魄也被我丢到山上,你们再得不到,甚好,甚好!”
说罢,他竟吐血不已,跌趴在地,再想起来已是不能。
“将他杀了!”
“将他杀了!”
士族子弟皆激愤不已,纷纷踏步上前。
就在这时,夭柳山山巅白光骤显,比起之前强盛不知多少倍。白光朝天射出,又蜿蜒而下,遮掩住整座夭柳山,离得稍远的人能看见白光隐隐约约显现出巨大柳木的模样。
士族子弟虽有些慌乱,但手上不慢,各自使出看家本领,纷纷往李之罔射来。
却见一道人形白光显现在李之罔面前,其轻轻抚手,无论利器还是灵术皆倒飞而回,数百士族子弟作恶自受,纷纷哀嚎不已。
紧接着,众人都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的摇晃感,再不敢杀李之罔,扶起周围的同族子弟后撤,等全部人陆续到了远处,竟看见整座夭柳山拔地而起,而那人形白光正将陷入昏厥的李之罔背起往山上走去。
“糟了!”有人哀呼道,“李之罔那厮这次不死,又有奇遇,等他恢复过来,我等怕是要遭殃了。”
“且去寻各家长辈,将这夭柳山祭炼掉,绝对不能让李之罔再活着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