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调查她。
并且已经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是许青栀,而非沈枝枝,她是冒名顶替入宫。
信上将她的身世过往调查得一清二楚,还说沈家野心勃勃,勾结谢太妃欲要同曾经的镇国公府那般,把控朝堂。
但凡这封信上的内容被公开,都将造成极大的轰动。
许青栀眯起眸子,指尖轻敲桌案,半晌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眼底是他人看不清的情绪。
写信之人心思缜密,知晓帝王对她宠爱非常,极有可能狠不下心降罪,是以强行编造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谢太妃与皇帝关系不和人尽皆知,若是沈家和谢太妃勾结的罪名坐实,不但沈家别想好,她许青栀也要被帝王迁怒。
思及此,许青栀轻嗤。
对方不但揭露了她的身份,字里行间还教唆赵婉儿如何扒掉她一层皮。
就差没有手把手教赵婉儿怎么除掉她了。
只怕这封信送来之前,外边已有风声,现在就等赵婉儿将此事推向高潮了。
能有如此手段的人,除了欧阳慎儿还能有谁?
“娘娘。”
白芷见许青栀脸色阴沉,不由面露担忧,白薇也走了过来。
许青栀将信纸递给她们。
二人凑在一块瞧,越看越心惊。
白芷惊慌过后又是松了口气:“幸好这封信没有落到别人手里。”
许青栀却道:“虽被慧心及时截下,但怕的是信不止一封。”
白芷又是一惊:“娘娘的意思是......”
许青栀看向窗外。
除了赵婉儿,贤妃、淑妃是不是也收到了?
还有沈家的政敌......以及帝王。
这个念头一闪过,瞬间被许青栀否决了。
如若她是敌人,第一步绝不是告知皇帝,而是先掀起一波舆论攻势,激起民愤。
这样一来,就算皇帝要保住她,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就算一个欺君之罪压不死她,也能让皇帝夺了她的贵妃之位。
她是砚书和砚溪的生母,即使获罪也不至死,但沈家就不同了。
如今沈家地位水涨船高,刑部尚书将要告老,沈侍郎沈卫洲已是板上钉钉的备选,暗中不知有多少红眼病等着抓他的错处。
那些人只要给一点引子,就能说做出千百种文章来。
而前朝后宫密不可分,一旦沈卫洲倒了,沈家落败,她许青栀就算再得皇帝宠爱,也无法坐上那个后位。
沈家,绝不能出事!
而她,要先稳住帝王的心!
许青栀想了想,很快便有了决断。
还好这事她早有心理准备,纸包不住火,她从未想过能隐瞒一辈子。
只是不愿因此给谢太妃带去麻烦。她老人家在当初耳提面命,说得清清楚楚,出了庄子就再无瓜葛,可如今却要连累恩人了......她真是罪过。
事已至此,来不及考虑这么多了。
“白芷,磨墨!”
许青栀立即写了密信,分别送去沈家和谢太妃那,又吩咐小德子去找王德全。
“等陛下一下早朝,就请来延禧宫,一路上不论谁找都一并挡回去,这事跟王公公说得严重些,就说......公主不舒服。”
时间不多,她要趁早计划。
“奴才这就去!”
小德子走后,许青栀又吩咐宫人给她梳妆打扮。
与其让别人告诉裴珩,不如她先坦白了。
那个男人小气得很,要是知道她骗了他,指不定怎么想。
一想到就要掉马了,许青栀竟莫名有点兴奋,也不知道裴珩会不会一怒之下砍了她的脑袋。
......
另一边,裴珩刚下朝,眉眼黑沉沉的,脸上仿佛结了层霜,看得出不是很高兴。
早朝时温家和沈家吵了起来。
温家提到了他的姝贵妃身世存疑,说她早已是人妻,不是清白身,更不是沈家的女儿。
沈卫洲大骂其荒谬,胡言乱语,竟敢污蔑当朝贵妃,至沈家以及陛下颜面于何地。
温家拿不出证据,只是过过嘴瘾,借机嘲讽沈家,在沈家要追究时,又很滑头地说这些话不是他说的,而是外边街头巷尾传出来的。
一向儒雅随和的沈卫洲气得险些当庭动手,言语激烈间,甚至一头撞到柱子上,以表沈家之清白。
沈家世代文官,文官都是自诩君子的倔驴,被人这般污蔑羞辱,脑子一热血溅当场的事不是干不出来。
所有人都被沈卫洲的突然之举惊到,好在这人头铁,只是晕了过去并无大碍。
否则若是当场撞死在御前,不知要有多麻烦,温家也是心有余悸,不敢再提半句。
也正因沈卫洲以死明志的举动,打消了许多人的猜疑。
当然这些人里并不包括裴珩。
温家说的那些话,以及外头的风言风语,裴珩自然是没有放在心上。
那小女子才荣升贵妃,养育着唯一的皇子。
正因如此,许青栀风头极盛,眼红的人不少,赵家就是其一。
这些流言蜚语说不定就是有人在暗中操盘,当不得真。
而且许青栀答应过他,绝不会欺骗他。
想到他之前几番猜忌她,让她受了伤,这次他当然会选择站在她这一边。
“陛下,延禧宫方才差人过来,说是公主身体不适。”
裴珩一下收回心神,命人摆驾延禧宫。
他心系公主,路上遇到淑妃时,理都没理就走了。
而后又遇到几名总想凑上前来的妃嫔,也都被他一一忽视,甚至因此生出几分不耐来。
王德全得了许青栀吩咐,自然也没让那些女人近身,全都挡了回去。
王德全隐隐意识到要出大事了,姝贵妃可从来不曾这样过。
而另一边,一台低调的轿子停在宫门外。
沈卫洲由下人搀扶上去,揉了揉脑门,脸色还有些白。
方才那一撞还真是疼啊。
上朝前他收到了许青栀的消息,心惊不已。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沈家竟半点风声都没听到,显然是有人做局,故意瞒着沈家。
许青栀预感到他今日上朝恐会不顺,便教了他法子。
许青栀还嘱咐道,出了什么事,沈家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沈枝枝自幼在别庄养病,有七八年没有回京,女大十八变,一切就当沈家人不知情,以为她是亲生的。
总之不论如何,不能让沈家跟谢太妃牵扯上。
沈卫洲也明白其中的利害,正因如此,才有了早朝那一出。
幸得平日沈卫洲给人的印象都是脾气好,胆子小,这下冲动以死明志也只会让人以为他是被气狠了。
实则他心虚得很,若不是装晕过去,他都怕会露出什么马脚。
这一关暂且过了,但是纸不包住火,贵妃娘娘也未说下一步该如何,他只能静观其变......
沈卫洲满腹心事,抬手撩起轿帘,目光担忧往皇宫看去。
天色阴沉沉的,一团黑云压在皇城上空,瞧得人喘不过气来,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一股不安萦绕在他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