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的夜空被浓云笼罩,沈墨站在摇晃的船头,手中紧握的罗盘指针突然疯狂转动。远处海面泛起诡异的红光,一艘赤色楼船破开迷雾缓缓驶来。船身漆色斑驳,桅杆上悬挂的灯笼随风摇晃,灯笼纸上画着繁复的金色符文,透出的微光在雾气中忽明忽暗。
“师叔,那船上有古怪!”道童阿芦攥紧桃木剑,剑穗上的符纸无风自燃,瞬间化为灰烬。
沈墨眯起眼,惊蛰剑在鞘中发出低鸣。他抬手一挥,剑气劈开海浪,小船如离弦之箭冲向楼船。待靠近时,两人纵身跃上甲板,脚下木板湿滑黏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混着海腥气,令人脊背发凉。
甲板空无一人,唯有船头立着道纤细的身影。女子背对月光,怀中抱着一把焦尾琵琶,腕间金铃随着指尖拨动叮咚作响。她身后摆着七口冰棺,棺盖上凝结的寒霜泛着幽蓝的光。
“沈师兄,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心急。”女子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眉间一点朱砂痣鲜红如血——竟是二十年前堕入魔道的药王谷弟子白芷!
沈墨瞳孔微缩,惊蛰剑横在身前:“你竟还活着?”
白芷轻笑一声,指尖猛地划过琴弦。音波化作金针疾射而来,沈墨挥剑格挡,剑锋与金针相撞迸出火星。冰棺应声炸裂,七名女童跃出棺椁,她们双目空洞,指尖生出桃木尖刺,如提线木偶般扑向二人。
“小心,她们关节缠着金蚕丝!”沈墨低喝,剑光如游龙扫过。女童们身形一滞,丝线断裂的瞬间竟化作纸人飘落。阿芦捡起一片碎纸,惊呼:“是药王谷的傀儡符!”
白芷忽然跃上桅杆,琵琶声陡然凄厉。船舱内涌出黑雾,雾气中浮现无数人影——有被沈墨救过的渔民,也有药王谷失踪的弟子。他们面容扭曲,口中喃喃:“沈大夫,为何不救我们……”
“是蚀心幻术!”阿芦咬破指尖,血珠弹向桃木剑。剑身燃起青火,劈开黑雾的刹那,沈墨瞥见幻象深处有一盏破碎的琉璃灯,灯芯蜷缩着一缕微弱的金芒——与陆昭的气息一模一样!
“师姐的残魂竟在此处……”沈墨心神震动,白芷趁机拨动琴弦。一根金蚕丝缠住阿芦脚踝,将她拽向翻滚的海浪。千钧一发之际,沈墨咬破舌尖,精血染上剑锋。惊蛰剑爆发刺目金芒,剑气如虹斩断丝线,白芷闷哼一声跌落甲板。
“你以为能带走她?”白芷抹去嘴角血迹,突然撕开衣襟。她心口嵌着一枚漆黑的丹药,丝丝黑气缠绕其上:“青阳师尊赐我腐心丹,让我在此守了二十年!这船上每一块木板,都浸着药王谷弟子的血!”
船身剧烈震颤,九尊青铜鼎从海底升起。鼎中沸腾的黑浆里浮出无数人脸,皆是沈墨曾医治过的百姓。他们的哭嚎声震耳欲聋:“沈大夫,救救我们!”
阿芦颤抖着掏出一张泛黄药方——正是陆昭教她写的第一张方子。纸页在风中展开,浮现一行清秀小字:“呆子,坎位三寸。”沈墨眸光一凛,惊蛰剑刺向甲板某处。木板炸裂的刹那,整艘楼船分崩离析,一尊青铜药鼎破水而出,鼎中赫然悬浮着盏完好的琉璃灯!
海浪托着琉璃灯漂到沈墨掌心。灯芯处跃出一条金纹小鱼,亲昵地蹭着他的指尖——正是陆昭最后一缕命魂所化。白芷见状癫狂大笑:“你可知这灯燃的是什么?是你师姐用人命换来的魂火!”
沈墨浑身一震,往昔画面涌入脑海:暴雨夜,陆昭跪在禁地桃树下,将生死簿上本该属于他的死劫,一笔一划改成了自己的名字……
“她替你承了所有罪业,如今魂飞魄散,你拿什么救她!”白芷嘶吼着扑来,却被阿芦掷出的桃木剑贯穿心口。腐心丹炸成黑雾,她最后的话语消散在风中:“青阳……不会放过……”
黎明时分,海面恢复平静。沈墨将琉璃灯收入怀中,阿芦默默拾起船骸中的半枚鎏金缠丝戒。戒面内侧新刻着一行小字:“北海之北,有船姓陆。”
极远处,朝阳刺破云层。一艘乌篷船在霞光中若隐若现,船头立着道白衣身影,衣袂翻飞如鹤。海风拂过,送来一缕熟悉的药香,仿佛故人从未远离。
“师叔,那是……”阿芦声音发颤。
沈墨望着那道背影,惊蛰剑发出清越长吟。他轻轻按住心口跳动的胎记,低声道:“该去接她回家了。”